雾蒙蒙的世界是灰暗的,就连近处浮雕人脸都无法将它的脸庞看全。
见到女子像的第一时间,沈雪昭就开始怀疑他们之间的因果关系。
民俗异闻本就荒唐,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可言,何况还有江归这个前世今生的例子在前。
现在女子像脱口而出的那句;“我是娘亲。”几乎将二人之间的关系摆上明面,一旦这层亲子关系被证实,根据各方分析,沈雪昭会麻溜的被踢出这次三更戏行动。
但相对的,必须有明确的证据。
就像父亲死了,遗体烧了、旧物没了。找上门的私生子想要分财产要有亲子鉴定,而做亲子鉴定必须要征得同意。
不承认、拒绝就好了。
女子像好似未闻,缓慢逼近他,眼皮垂下,半阖着眸,看去温柔又慈爱,婉转的戏腔从张合的唇里流露。
“我有心回宋营见母一面,怎奈我婶在番远隔天边,思老母不由人肝肠痛断思老娘不由儿泪珠不干。”*
“眼睁睁高堂母难得见,儿的老娘啊!要相逢除非是梦团圆。”*
“……”
见那女子像还要絮絮唱下,沈雪昭抽出腰上骨鞭,鞭尖软软垂下拖在地上,手握握柄直指着女子像。
女子像巨颤一下,两行泪珠表面裹着白粉流下,砸在地上。
前世是前世的事,现在的沈雪昭可不认识它,满腔思念不能实质落在他身上,前世今生——是两个人。
女子像嘴唇嗫嚅,讷讷唱:
“娘只说我儿今何在,……我的儿啊!哪阵风将儿你吹回来?”*
沈雪昭脸上又是讥诮的笑,“我妈早死了。”
他惯爱把这些伤痛一次次扒开,好似就此就能过对痛苦脱敏一样,但伤痛只会层层积累,最后麻木。
或许,沈雪昭要的就是麻木,只要恨留着就好,人只有恨也能活下去。
“我的儿啊……”女子像声音百转千回,一腔哀怨满溢,“我的儿……你怎可不认娘亲。”
沈雪昭手腕一抖,骨鞭腾起,鞭尾重重打在女子像的眼睛上,“想当我妈?剜下双眼睛给我看看诚意。”
下一秒,女子像眼睛一张一闭,圆溜溜的硕大眼珠掉下,几个轱辘滚靠在沈雪昭脚边。
沈雪昭眼眸微睁,看着那几乎和他脑袋一样大的眼珠逐渐变小,边缘不再圆整,小小一个,赫然和他今天从那真正的女子像眼中挖出来的形状一模一样。
就这愣神的片刻,那眼珠自下而上飞起,贴着沈雪昭地手背,漆黑眼珠紧盯沈雪昭。
半空中,失了眼睛的女子像流出血泪,坠在地上,溅起的血液像地面开出了两朵虞美人。
沈雪昭想,缺爱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谎言,所以为了一点似是而非的“付出”时,才会欺骗自己是被感动到失了思想、理智,孤独心脏得到共鸣的感受实在太过美好,分明镜花水月,也偏要去信水里的月亮是真月亮。
是的。
和祸乱哪有爱可谈?
“妈妈?”沈雪昭情真意切。
女子像正要深情回应,猩红的唇张开,慈悲面目突兀滞住,张开的唇停住。
只见沈雪昭很干脆再次丢下那两颗眼珠,眉眼笑弯,嬉嬉开口,“我骗你的。”
“为、什么?”女子像悲伤到哽咽,“你不爱娘亲了吗?”
沈雪昭没空在一场梦里和女子像絮叨什么,骨鞭三两下把一尊女子像打碎。
再睁眼,他对上那两颗摆在床头柜上的眼珠,眼珠表面是一层晶莹水光。
耳边萦绕着戏音,连绵不断,就像从脑袋里传出来的响声一样。
“娘只说我儿今何在……”
“我的儿啊——”
“我的——”
阿莱斯特凑近他,绞着他,鳞片摩擦,一片冰冷,轻声细语,“我的,海藻小蛋糕。”
沈雪昭推开阿莱斯特的脑袋,歪头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