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昭的眸光依旧黑沉，瞧不出情绪，本该柔和的含情目也显得空洞，皮扬起笑，瞧着江镜，显得有几分可怜了，“我又能休假了？”

“对，你继续休假。”江镜站起身，“暂时这样安排，后续出现变动再商讨人员安排，会议解散。”

“那具类鲛人尸体到了第一时间通知我。”沈雪昭说完，转身离开会议厅。

几人陆续离开，林佳楠出来时，看见背靠着墙壁的沈雪昭。

他嘴唇发白、颤抖，白衬衫上是泥水、血迹，银白色的发丝在白炽灯下显出透明色彩。

林佳楠拍了拍沈雪昭的肩膀，提醒说：“她是局长。”

这个位置太高，行为处事也需要考究更多，队员的状态、能力，以及情感。

沈雪昭仰头，唇下那颗痣因此露出，是脸上唯一的色彩，他吐出一口浊气，胸腔里的阴郁与仇恨并没有因此土崩瓦解，反而更加壮大，充盈着皮肉，肿胀、撑起，让他的心脏难以跳动，胸腔难以呼吸。

“我知道。”他说。

走廊的白炽灯刺眼，沈雪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任何伤疤、烫伤的痕迹，指甲圆润，皮肤白到近乎透明，青蓝色的血管也暴露无遗。

沈雪昭小时候挺黑，皮肤也糙，个子是同龄人里最矮的，好在一张脸长得好，倒也丑不了。

江镜最后出来，看着门外的沈雪昭，“没事干？那给海安分部开个视频会议。”

按照流程，每一次的任务结束后，都要进行总结会议，沈雪昭被突击事件召回，没办法就地开会，好在现在网络发达，相隔万里也不影响工作。

她看见沈雪昭细微颤抖的身体。

吃过鲛人肉的人类，大部分承受不住转化的疼痛，脱胎换骨，几个人能忍受？

他们前期被活活疼死，也有如沈雪昭一般，因为执念捱过十几年、几十年，最后都被转化成鲛人，无一例外。

沈雪昭没回应，避开话题，“据肉眼观察，此次类鲛人事件中的类鲛人，并没有任何副作用显现。”

江镜反驳，“肉眼观察？我们肉眼观察你，几个人能看出你在忍痛？”

“你能。”沈雪昭自信道：“我能！”

他对于忍痛的状态太熟悉。

沈雪昭又补充道：“据村民所说，他活了最少一百年。”

他们对于鲛人的了解不透彻，几百年前处理局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资料传下来，大多数口口相传，并不能确定真实性，但像老村长这样，只有这一例。

不管是沈雪昭口中说的，使用过鲛人肉毫无副作用，还是百年都没被转化成鲛人，外表大致与人类相同。

他是用的什么办法？

但现在人已经死了，什么办法都难查。

江镜叹了口气，轻拍了拍沈雪昭的肩膀，“别想这些，早点回去休息，抽空开了视频会议。”

“任务分配完成，这些不在你的工作范围内，拿出你平时的偷懒劲。”

沈雪昭嘴唇嗫嚅，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身体却往后躲了躲，“我想去海安分部。”

江镜差点一巴掌扇过去，掌风都到了，巴掌收了回去，“滚回去，八竿子没影，就一个类鲛人，你就要调去海安分部？脑子清楚一点，总是这样感情用事。”

“……”沈雪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示弱道：“对不起。”

那张好看的皮囊流露出肉眼可见的哀伤，可惜对江镜不管用。

沈雪昭入队三年，履历优秀，确实可以调往其他分部，当做顶梁柱。但他是一队队长，没找到接班人前，总部不会放人的。

各个分部的优秀人员，经过考核后，都会调往总部进行2-4年的培养，之后再调遣回分部。

江镜“啧”了一声，“调派去后台按手续提交申请，去做无用功吧，这个方案一定会被否决。”

“你在有关自己的事情处理上，掺杂了太多感情冲动，这是大忌。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你能分清自己是被杀害亲人喂下鲛人肉的沈雪昭，还是处理局一队队长沈雪昭吗？”

沈雪昭垂下头，发丝遮住眼睛，一点不漏盖住里面的悲怆。

“可两个沈雪昭都是我，要将自己割离太困难。”他故作轻松，却藏不住心里的恨意，“情感本来就难以自控。”

江镜直视着沈雪昭，语气认真劝解，“我知道这很困难，但你必须让一队队长的身份占据主导地位，你做的每一个决定，不能掺杂一丝一毫的感情冲动知道吗。”

“你不只是你，你要想身后人。”

沈雪昭又不说话了，每一次涉及这些话题，他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会选择逃避。

江镜靠近沈雪昭，弯下腰去看他的脸，又说道：“哭了？”

没看见，江镜又弯了弯，“真哭了？”

沈雪昭：“……”

他背过身，脸贴着墙壁，这会不管弯多低的腰，都看不见了。

江镜拍了拍他的背，“你才22岁，还有很多时间能够去学、去思考。有空多像许文逸和许文安讨教。”

许文逸和许文安是双胞胎兄弟，沈雪昭很佩服他们的干脆果决，即使一方出事，另一方也能够摒弃个人感情，站在处理局的利益上思考。

“滚回去，看见你就烦。”江镜摆了摆手，“让我有点清净。”

嫌弃不加掩饰。

沈雪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