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做自己就好、要爱惜自己。
沈离夏怔了怔,发现女子身影蓦然淡了许多,周围大雾又一次涌起,知晓是幻境要散了,便小心地伸出手,怀着几乎虔诚的希望,想要碰一碰对方的袖角。
她不知为何觉得好难过,这份情感无关幻境中的原身,而是真真切切自心底涌上。她想起乔砚深说的话,反复叮嘱、含着泪叫她不要用神火,不要以自折方式去拼力赌。
可是太多太多她不得不去用的情况......
一个荒唐念头突兀地冒出——难道说,学姐正是因为想避免这种情况,才如此勤勉到几乎不顾一切地修炼么?
少年抿了抿唇,指尖传来微凉的感觉。女子身影虽正消散,可到底还是抬头向她看了过来,眼中笑意不减。
“你想做什么?”沈离夏问了出来。
洛泱浅声道:“让你能够离开这里。”
说完,她身形被浓雾遮掩,眨眼间消失不见。沈离夏默默攥紧拳,思绪又回到刚刚那念头上,忽然恨起自己修行不够认真。到底要多专心、多努力,才能赶上乔砚深的脚步,才能不让她这样一直心心念念着保护自己?
她有一种预感,便是只有挑开这层过强的保护欲才能触碰到对方层层遮掩下的真心。若自己永远只是被她保护的人,又怎能并肩,怎能确认心意。
可乔砚深说她这般就好,洛泱也说,愿她做自己,爱惜自己。她知道洛泱那后半句不是对沧渝讲,而是专程说给她听。
百感交集,她长叹一声,终究惆怅想道:原来在意一个人是那么复杂的事,复杂到几近痛苦。
沈离夏自幼茕茕孑立,在福利院中起初无法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后来升学换了地方、再到自己找住处,与身边人联系都很浅,虽在摸爬滚打中学会人情世故,渐渐能与人交往,变得左右逢源,可到底不曾真的很在意过谁。
她要怎么雕琢好这懵懂的情感,将其上的朦胧抹去,确认真正的面目?
大雾无声间散去,眼前景象回归破败。原先那些宏伟而美丽的建筑存在的地方,现在只剩爬满植物与珊瑚、栖息着小鱼的残骸,有的被蚀得千疮百孔,更有被全然摧毁而不剩一丝痕迹的。顷刻间岁月如云烟流过眼前,繁荣最后只剩满目荒凉。
而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加速了脚步。那人站在废墟中,听见脚步声警惕地旋过身,看见是她后瞬间绽开了笑,又像是怕还在幻觉里,赶忙开口道:
“你师姐是谁,师尊是谁?”
沈离夏无语地翻个白眼,“要这幻境能读取人记忆,你怕不是都活不到等我来。”
席梦思笑嘻嘻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把外衫紧了紧,“哎呀,这鬼地方凉飕飕的,像个乱葬岗似的......”
乱葬岗。
沈离夏闻言心中一沉。联系起这遍地的残骸,恐怕席梦思无心之言还真是现实,不过是尸骨经过了不知多少年,早已深埋海底尽数消散。
若是如此,这幻境又是谁所布?一个名字在脑海里浮现,又勾起另外的担心。
洛泱......
她不会也折在了这里吧?
沈离夏赶紧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想什么呢,以对方的实力恐怕不太可能会折在此处,她还是先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而席梦思看见她袖中缠绕的小蛇,当即搓手,满眼冒星星:“道友哪里捡的蛇,借我玩一下!”
沈离夏低头,传念道:“你愿意和她玩么?”
虺蛇不语,慢慢从她腕上爬了过去,缠在席梦思伸出的手上。沈离夏松下一口气,目光望向秘境更远处幽深而不可见的那片沉寂中。
学姐......
她垂下眸,忽的生出想要把竹弓拿出来好好看看、抚摸一番的冲动。
仿佛这样便可缓解焦躁——毕竟这是乔砚深送她的唯一一件礼物。
可她却还没将回礼送出去,没有想好,究竟该何时把那只小小的山雀交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