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灵峰上,主殿内一片死寂,唯有血落之声清晰响于台下每一个人的耳畔,分明如此细微,此刻却震耳欲聋。
白衣胜雪的女子站在气息已绝的人身前,微微抬眼,冰冷的目光扫过噤了声的人群,激得几人浑身一颤。
她提着长剑,抹去血迹,平淡道:“林长老私自篡改宗中任务,使各域危难未得及时援助,事态转恶,此为大错。如今斩首示众,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沉默,有人面面相觑,目光中尽是惊惧。
——开什么玩笑,哪怕有异议,这血都还温着,谁敢开口!
那长老怎么说也已是元婴境界,至严雪涯出剑前都未觉察到对方杀意,剑光闪过后竟也无还手之力,眨眼间人头落地。
她的实力恐怕已到化神巅峰,离破境飞升只差一步。
前几日一闹,众人资历深的知明玑真君闭关百年磨剑,今朝终于出关;后生则终于了解为何百年来主殿中有一席总是空着,原是留给这尊深居卯月谷的杀神。一时宗中皆知此事,今日又在主殿见血,霎时人人自危,不敢多说两句。
那几位先前参与此事的少男也成了哑巴,惊骇地抬腿,发觉身体已本能为殿上人散发出的威压所震慑,挪不动半分。
严雪涯见状,将剑收起,声中冷意不减:“一州异变,竟能不关注一点风声,最后报为失窃小事,当真是有能耐。积少成多,凡人同修士本就共存于一片天之下,届时若雪崩,我倒想看看诸位如何做到独善其身。”
曾经同窗时,司常羲便说过——天下祸乱,虽不可尽数平定,却也应尽绵薄之力。
说完她坐回椅上,肩膀却被人搭一手,不必望就晓得是谁。易萧寒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响起,压不住兴奋战意,“严雪涯,同我切磋一番。”
“我用剑,你使刀,切磋无益。你火灵根太纯,灵力烫得紧,我嫌闷。”严雪涯瞥她一眼,懒洋洋道。
“你这借口也太......”话没说完,易萧寒头上就被人不留痕迹猛敲了一下,她愠怒抬头,视线撞上阮落英笑意盈盈的桃花眼,迅速噤了声。
在外人看来只是苍灵真君起身时抚了抚兰秋真君的发顶,一幅友谊天长地久的模样。青衣女子随意地走至原属宗主之位的座椅前,从容坐下,同时手中翻出一块令牌。
“好了,此事若诸位无异议,那便散了吧。近日总叫人清早齐聚一堂,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徽出什么大事了呢。”
此后宗内中层盘根错节的体系也需处理,看来谷雨峰是没得清闲日了。阮落英的叹息微不可闻,目光哀怨扫过其他三位,只有池月影回她以同情眼光。
“若有忙不过的时候,可叫我来帮忙。”
“还是小池最好。”两人灵力传念交流,阮落英笑意粲然,看得池月影面上一热,赶紧移开目光。
她是几人里最小的那个,私底下昵称也最多,严雪涯常叫她九枝,易萧寒呼全名,宗主爱念月影——唯独阮落英总如此叫,她声音又温柔,每次咬字好似爱称,引人心神荡漾,自认识起未曾变过。
令牌即出,权力转移一下清晰。眼见人群散去,池月影忽然开口:“那位方才跟在林何安身后的徒生,且先留一留。”
被刚刚场面惊得冷汗浸了满背、生怕自己因姓氏遭牵连的林玉纤整个人一僵,停在原地,不敢回头看殿上几人。
等场面收拾干净、所有人都离开主殿,池月影又唤了她一声,叫她到自己身侧来。林玉纤只得抬脚上阶梯,短短几息好似被延长成一阶一岁,她连自己怎么死都想好,嘴唇颤抖得发白。
兴许另一世界,她同池月影师徒情深,只不过这世自己不幸,总败在忍让上。若还有转机,今后定然谁都不忍了。
然而池月影确实给她转机,在少年走到身侧后思忖片刻,“你叫什么名字?”
“玉纤。”她顿了顿,“姓林。”
池月影闻言又不作声,像在想些什么事情。
这时一边的严雪涯看不下去,出声道:“池九枝,这孩子都快晕过去了,等不起你慢慢想。她就是那个被兄长顶替内门身份的徒生,卷宗上记得清楚,不过是被林何安藏许久,用假的糊弄过去了。”
说罢,她叹了声,此刻冷意尽收,眉目比百年前更柔和,比起霜刃峰上的名声可止小儿夜啼的仙尊,更像位稳重的长辈。
“你太不果断,总要我替你出手;从前大阵布好无一人能活,现在倒好,人都能把不知好歹碾你面前......罢了,和你中意的这徒生一个性格。”
“好了。”阮落英抬手,“别太为难小池,她年纪小,心思也不在这边,偏偏一群人最爱挂名到她门下......”
林玉纤听得茫然——中意?小池?年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