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眼中忧虑流露,最后还是点点头,离开了厅堂。乔砚深见只剩下她们三人,双眼微微垂下,似是在酝酿措辞。
乔婉温和笑道:“师姑不必顾及婉儿心情,只管说便是。”
——反正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乔砚深摇头,同样温声回应道:“再算一卦吧。”
说着,她拿起身前茶杯,灵力涌出,茶水翻涌片刻后消失在空气里,仅余茶渣。茶渣受控制吸附在杯底,乔砚深举杯将其展现给乔婉。
“师姑这方法实在新奇,婉儿未曾见过。可有什么不同结果?”乔婉仔细看着茶叶,不知其中端倪。
而沈离夏在旁边已经默默捏了把汗。
原来是在占卜。
怪不得乔砚深叮嘱她什么都别说,反应自然点。茶渣占卜,好熟悉的套路,她怎么没想到。
看起来确实奇异,不过根据乔砚深的话,她应该此前已经为乔婉卜过一卦。
可占卜的问题是什么,才会让人如此摇摆不定?
沈离夏的疑惑下一秒得到了解答。
“小姐中意的那位郎君,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乔砚深轻声回答。
少女沉默不语,沈离夏瞥见她手指收紧,攥住膝上衣物。与日俱增的悲伤随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而倾轧而下,乔婉微微弯身,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眼中泪水闪烁,却忍住了没让其流出。
乔砚深见她不语,又不禁叹气,继续说下去:“从戎之人去的是凶险万分的战场,生离死别乃是常事。若我没有记错,他已有三年未归,而战争早已平息。”
茶杯被放回桌上。
“小姐宜改嫁,或顺从本心。”
本心?乔婉抬手压于胸口上,深深呼吸,平复着其间翻涌的刺痛。
从儿时听闻这桩婚事起,她便开始期待。期待往后不一样的人生,等着那未曾谋面的少年郎迎接自己。
而对方同自己年纪相差悬殊,在她孩提时代,那人便已经随长辈心愿投身于战争中。自此,两人再未见过,只剩书信来往。此前认为能于心里描摹一生的容颜,也渐渐被时光磨去了轮廓。
提笔思如泉涌,写尽满心闺思,往往也只得到只言片语,向她报一声平安。
平安平安,无一丝关切之意,一度让她惘然自己的情意该如何是好。
如今更是不知该何去何从。
婚约对象是朝廷将军之子,乔家又是当地望族,自然不可能做出退婚的事来。乔婉一介女子,意见更不会被听取。
爱在长久而无望的等待中被蹉跎,如今剩下的也仅有失落。
沈离夏抱臂靠在一边,眉头微微颦起。
封建陋俗,害人不浅。她的脑袋转来转去,吐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得为这可悲的事实感叹不已。
乔砚深则静默着等待乔婉平复情绪。卜卦结束,该劝的她也劝了,自然只能等乔婉自己想开去做选择。
一会儿后,乔婉抬袖轻轻拭过眼角,旋即望向乔砚深。
“我知道那位仙人在哪里。两位辛苦赶来,先休息一会儿,稍后我带你们前去拜访。”
坐在她对面的白衣女子微笑着点头,提壶欲要为茶杯添水,而一直站着的那位黑衣女子却像是忍不住了一般,轻轻咳嗽了两声。
坐着的两人目光同时投向沈离夏。
沈离夏将碎发别到耳后,挑起眉头,露出尖尖的犬齿,笑容颇有几分狡黠之意。
“小姐,这次拜访可是好机会。不如同我们一起离开此地前往宗门,也不用再受制于人。”
乔砚深仿佛听见了沈离夏算盘珠子打响的声音。
实际上她也确实在盘算。乔婉有修仙之资,那么若是同学姐一起进了宗门,念及卜卦之事,想必至少能在一些时候搭把手,不至于让学姐孤立无援。
学姐还能收获一个小妹妹,简直一举两得。
如此,沈离夏压下心头那阵莫名其妙的不满,向乔婉替尚未加入的宗门抛出了橄榄枝。
“怎么样,是否考虑好了解约?”
可是,真的好不爽啊。
学姐的师妹不是自己,而是要先让给另一个人……
沈离夏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她笑得眯起的墨色眼瞳中,闪烁着多么复杂又危险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