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两句，璃雅反身往回走。

她心想最好尽快找到西索和派克诺坦。

如果鲛人这会儿不饿，动作再快一点，或许还能找到刚被扔下来的几个小孩也说不定。

库洛洛沉默地跟着她。

隧道阴冷潮湿，石壁嶙峋沟壑间的绿色粘液，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两人无言，并排走在狭窄的隧道中，只能听到脚下踩着水的啪嗒声，气氛一时过分安静。

昏暗光线下，库洛洛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但他此刻黑色眼睛里的冷意很浓，跟平时看上去不太一样。

璃雅侧头盯着他冷淡的侧脸，问：“你在这里，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库洛洛偏了偏头，道：“为什么这么问？”

璃雅道：“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脑海里不停闪过旅团众人死前怨恨的脸，库洛洛笑了一声，眼底的冷意却没化开半点，对这个明知故问的幻境有些反感。

他问：“你猜呢？”

璃雅想了下，道：“是幻境吧。”

库洛洛“嗯”了一声：“你这不是知道么。”

他语气冷漠又疏离。

沉默片刻，璃雅又问：“那你是看到了谁吗？”

库洛洛道：“是啊，看到很多人呢，你要再猜猜吗？”

“亲人，朋友，还是爱人？”璃雅道：“能迷惑人的，大抵也就这些。”

“差不多。”库洛洛说着，依旧兀自往前走，连眼神都不曾分一个过来，“你又要问‘幻境里他们是什么样的？’，对吗？”

璃雅收回视线：“那倒没有。”

她嗓音淡淡的：“我只是想问，你是把我也当成幻境的一部分了吗？”

话题至此，库洛洛突然停住了脚。

漆黑的眼睛扫过来，唇边带上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倒是主动。”

.

璃雅见他停下，也停住了脚步，回身看着他。

库洛洛此时不复前几次见面的温和有礼，整个人释放着强烈的杀气，漆黑眼眸凌厉。

如果说西索的杀气浓烈惊人，伊尔迷的杀气霸道强横。

那么库洛洛的杀气就像一把出鞘的剑，又冷又傲。

璃雅叹了口气。

要么说这种幻觉类的技能最讨厌了。

她不擅长共情之术，根本探不到库洛洛在之前的幻境中遇到了什么。

半晌，璃雅只能道：“如果我说我不是假的，你信吗？”

库洛洛当然不信。

他随口问了句：“哦，怎么证明？”

璃雅：“……”

她证明不了。

毕竟二人此前几乎没有交集，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互相证明的秘密。

她问：“那你说该怎么证明呢？”

库洛洛唇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道：“很简单，只需要——”

他话音的停顿，让璃雅眉头不自觉跳了跳。

就在这时，基于对危险的感知，她遽然偏头，眼侧一道寒芒划过。

微偏的头侧刺过来一把冰冷的匕首。

一缕银发在匕首刺下来的时候，被齐齐切断落在肩头。

眼前库洛洛身形一闪。

等璃雅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他用左臂抵着肩膀和锁骨，重重掼到了凹凸冰冷的石壁上。

五脏六腑仿佛一瞬间移了位，她唇间溢出一声闷哼。

库洛洛倾身过来，薄唇擦着她耳边，轻声道：“——杀了不就知道了么。”

.

由于姿势原因，二人离得极近。

璃雅压下喉间反上来的一点腥甜，重伤下涣散的眸光重新凝聚，落在面前库洛洛充满戾气的黑色双眸上。

库洛洛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沁入鼻息。

也不知道为什么，璃雅连受伤都顾不上，这会儿却突然神游天外，想起了西索之前说的“狗味儿”。

她神色恍然，好像突然明白西索不爽的原因是什么了。

见她走神，库洛洛左臂压的更紧了些。

璃雅甚至都能听到自己骨骼在重压下发出细碎的咔咔声。

耳畔库洛洛声音轻柔：“你说你为什么要问呢？我都已经跟你走了，你继续带我往前走不就好了么，有什么好问的，嗯？我还挺好奇你到底要把我领到哪儿去的。”

话音刚落，他握刀的手横着划来。

显然不打算等她的回答，直接要切断她的喉咙了事了。

璃雅迅速抬手握住他拿刀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然而她体能不强，肉搏向来不是强项，论力量根本不敌库洛洛。

二人较力下，刀刃稳定而又危险地向颈侧压来。

这还是璃雅第一次见库洛洛动手。

他出手狠辣又果决，动作利落。

直到此刻璃雅才见识到一点幻影旅团团长真正该有的样子。

眼看着白皙的脖颈已经被匕首划破薄薄一层皮肤。

璃雅掌心突然放出寒意，转瞬间就包裹过去。

.

二人依旧保持着共同握刀的姿势。

库洛洛只觉得持刀的右手处传来极寒，动作突然僵住，那股冰冷的气从二人相握的手迅速蔓延向全身。

他几乎立刻想要跳开，却发现根本不能。

血液、肌肉、骨骼、脉络——就连他自己的气都变得浓稠而僵硬，像水突然结了冰。

这种寒冷并不是简单冻住他的肢体，而是放缓了他全身上下所有动作。

被硬控三秒，库洛洛心惊之余，开口道：“你……”

但他话没说完就发现连舌头都跟着冻僵了，根本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生死未定间，璃雅歪了歪头，盯着他漆黑的眼睛问道：“现在冷静了吗？”

她虎口擦着匕首的一点利刃，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滴落下来，打在库洛洛被冻僵的手背上。

库洛洛听见她嗓音冷而轻：“我到底是真是假，你能分清了吧。”

.

眼看着库洛洛神色从冷漠到惊诧，最后柔和下来。

确保他杀意消散后。

璃雅撤了阻止他的气劲与灵力。

库洛洛僵硬的肢体骤然恢复灵活。

他浑身一轻，握刀的手松了松，当即后撤两步，礼貌地拉开距离，道：“莉莉娅小姐，抱歉，误会了。”

璃雅抬眼：“不需要其他证明了？”

库洛洛笑了下，这次的笑容没有了刚刚那种刺人的嘲讽，显得正常多了，“当然不需要……”

顿了两秒，又道：“但如果你坚持证明的话，我倒也不会拒绝。”

璃雅抬眼：“？”

库洛洛问道：“一直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璃雅：“莉莉娅·揍敌客。”

库洛洛微笑：“真名。”

“……”

璃雅不想理这个敌我不分、还夹带私货的家伙了。

库洛洛见她不答，倒也没再说什么。

他收刀入鞘，问：“接下来呢，怎么打算？”

.

本来的打算是带他一起去找人的。

但此刻璃雅状态实在不好。

她靠在石壁上，缓了缓后背的疼痛，想站直，却又倒回了石壁上，双手撑着膝盖。

库洛洛见状挑了下眉。

他自觉刚刚下手不算重，可看她状态确实不对，问：“你怎么了？”

璃雅没说话，她后背剧痛，被掼这一下，着实伤的不轻。

但这只是一方面，她此刻主要是感觉浑身无力。

——好像是中毒的迹象。

璃雅目光落到库洛洛手中的匕首上。

库洛洛这下不笑了，上前一步道：“手给我。”

璃雅抬起左手，虎口处有个一公分的小口子。

库洛洛查看了一下，发现伤口的血液泛着一点紫，并且顺着血管向胳膊蔓延，在白皙的手臂上呈现出了网状走向。

还真是中毒了。

他的匕首确实是有毒，但之前一直在使用，残留的毒素本就不多了，更何况这么小的伤口。

库洛洛只是犹豫了几秒的功夫，璃雅就有点站不住，顺着墙壁慢慢滑了下去。

地上都是水，混着泥，粘稠又肮脏。

为了防止她滑进水里，库洛洛抬手揽住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瓶子，里面是一种灰色的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