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意倾不想回答他,“你满脑子都是离婚是吧?”
宋祈起身揽住她,岑意倾顺着力气把头靠在他腰上,听见头顶的声音:
“我只是有点害怕。”
天知道她那晚说要离婚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胆大鬼吗?”
“在这件事上不是。”
宋祈从出生起就什么都有了。到十五岁之前,他都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像颗伸手就能轻松摘下的果实。想做的事从来不用担心旁的,只要把主观能动性发挥到最大就一定能得到满意的结果,金钱、人脉,抑或是权势,这些东西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
他以为这是人人都与生俱来的权利,直到奉宜和宋远声相继去世,他被迫承担起宋氏的担子,眼前五光十色的世界掀开幕布露出獠牙,原本触手可及的果实连带整棵树都轰然倒塌,他才知道他曾经觉得理所当然的一切其实是宋远声和奉宜赋予他的特权。
“努力就会有收获”实际是一种最不易察觉的奢侈。只要他们离开,那颗唾手可得的果实就成了幻影。
岑意倾是什么?她是他好不容易把那倒塌的树扶起后,不小心掉进他怀里的果实。
他已经过了觉得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年纪,他要留住她,像从前竭尽所有留住宋远声和奉宜给予的一切。
但岑意倾还是不想搭理他。她最初的确是抱着早晚会离婚的念头开始的这段婚姻,甚至连离婚协议都是每年更新一份,只等他什么时候开口。
但现在,真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她又觉得难以接受。
在花园里待了一会儿,太阳渐渐藏到云层后,温度降下来,宋祈便推着她回到病房。
“还在生气?”
宋祈把她抱回床上,她还是鼓着脸把头别到一边,不想理他。
他顺着她的方向歪着头,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岑意倾被盯得皱起眉头,挥挥手赶人,“我看见你就烦。”
宋祈捏着她的下巴把脸转过来,在唇角落了个轻飘飘的吻,“不生气了。”
“回去戴项圈给你玩,好不好?”
岑意倾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红成虾子的颜色,拍开他的手,
“没用,你少来。”
他不恼,一把把人箍进怀里,秉持着勤学好问的原则继续缠着她:
“那你想怎么玩?”
“不是想离婚吗?搞张离婚证给你玩好了。”
岑意倾说着就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趁乱又在额头上亲了几下。
常舒和刚推门进来,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看见腻在一起的两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吓得大惊失色,“哐”的一声把门关上。
岑意倾从宋祈怀里钻出来,还没看清楚来者的身份,人就跑没影了。
但和常舒和一起拍了这些日子的戏,她已经能凭声音认出她了。
“你出去。”她推了宋祈一把,“把舒和叫进来。”
她对支使宋祈跑腿干活的事已经相当熟练了,何况这本来就是他的错,他要是不抱着她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常舒和哪里会被吓得跑路。
至于宋祈,他虽然不喜欢和她独处的时间被旁人打扰,但也只能照做。
他也知道自己理亏。
“倾倾姐你好点了吗?”常舒和悻悻开口,她是代表剧组来的。
和岑意倾一样,她也只差车祸那场戏就杀青了,闲着也是闲着,便自告奋勇来探望她。
她摇头,“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想起一大堆工作人员围在车门边的情景,常舒和还是有些后怕:
“那天真是把我吓坏了,还好你没事。”
岑意倾淡然一笑,她又何尝不害怕?最近两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总是断断续续梦见自己没有被救出来,被大火吞噬。
汗涔涔地从梦里惊醒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想寻找宋祈的身影,仿佛看见了他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以前因为岑瑶和盛从明的缘故,她常会怀疑自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她深知生命的脆弱和无常,甚至一度期待过这脆弱降临到她头上。
但到了真正接近死亡的时刻,她又舍不得了。
不能再想了,岑意倾把话题转到一直惦记的拍摄进度:
“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会第一时间回剧组拍戏,麻烦帮我转告何导,不用担心,我不会拖剧组后腿的。”
她知道《哑海》这部片子是何苇夷打算拿来冲奖的,拍摄时间一旦延期,可能会有好些奖项赶不上。
“你别着急。”常舒和安抚她,“我们都等你呢,剧组正好趁这段时间补拍镜头,不耽误。”
“说起剧组。”常舒和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听尤婧姐和小桃说,你觉得你喝的水有问题是吗?”
她点头。
“当时我和何导都在你旁边,前两天宋氏来人调查这件事,剧组后勤的所有人我们都辨认过一遍。”
“可能是我本身对那个人就没什么印象吧......”
常舒和有些沮丧:“我和何导都没能找出那个人,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