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岑意倾被面前大荧幕的光亮刺得眼睛疼。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周围,一片漆黑。
扶着脑袋清醒了一会儿,她试着伸手去触碰身边的环境:
质感粗糙的布料,扶手上的杯托,稍一使力就往后倾的座椅靠背。
像是一家电影院。
待双目终于适应了荧幕的强光,她再次朝前看去。
荧幕上是《见岸》里十三岁的她。
脑内对于环境的猜测被进一步肯定,岑意倾撑着扶手站起来朝后看去,除了她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她的腿酸软无力,稍一用力就是针扎似的疼痛,只能撑着座椅维持站姿。
半个身子都压在椅背上,她艰难地挪动着两条腿,等荧幕上的自己爬上山顶,她才勉强走出了影厅密密麻麻的座位。
感觉双腿的力量恢复了一点,岑意倾试着松开手走下台阶。
但刚一失去支撑点,她就像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一骨碌滚下台阶。
前些日子拍戏时留在小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其他部位却丝毫没有感觉。她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侧头去看近在眼前的荧幕。
十三岁的她站在山顶看着远处,除了山还是山,像一座大看不清边际的牢笼,她永远走不出去。
切到面部特写,她直视镜头,一滴眼泪从眼眶滚落。
画面定格在这里,不再继续播放了。
岑意倾突然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寒冷,她侧躺在地上抱紧双臂,直到眼泪从右眼砸进了左眼,才意识到这凉意从何而来。
眼泪织成一层薄膜糊住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随意抹了一把脸,却看见宋祈不知何时蹲在面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慢条斯理地擦干她的眼泪。
她终于不再哭了,宋祈站起身,朝亮着安全通道绿灯的防火门走去。
“等等!”
她猛地拽住他的手,刚才还昏暗的电影院顿时明亮起来,卡顿的荧幕变成房间的天花板,影院座椅成了病床,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
她垂眸,只有醒来前握住的那只手是真实的。
“还难受吗?”宋祈俯身贴近她,另一只手按下呼叫铃。
他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眉宇间罩着倦色,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
岑意倾的记忆开始回笼。
片场,车祸,大火......等等,她戏还没拍完!
“我晕多久了?”她问。
“两天。”宋祈猜到她问这个的意图:“养好了再回剧组,不要着急。”
急也没用,她现在脆得像块苏打饼干,走在路上颠两下就要碎了,搞不好竖着回剧组横着出来,到时候来来回回折腾更久。
这么一合计,岑意倾调整了一下睡姿,问宋祈: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到医院当天。”他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酸涩压回去,“我到的时候你刚抢救完,一直在吸高压氧。”
声线里的颤抖冲撞着出口的字句,把他有意想隐藏的情绪暴露得彻底。
岑意倾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眶,歪着头去看他,“你哭啦?”
宋祈难堪地侧过头,躲避她的视线。
这么一来,反倒更加证明她猜得不错。岑意倾拍拍他的手背:“我又没死,你哭丧着脸干嘛?”
他沉沉叹了口气,抿唇,“再晚几分钟可能就真的死了。”
岑意倾一愣,在她昏迷以前,起火的部位还只有车前盖,她以为她不会受太重的伤。经他这样一说,她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
可看到宋祈这样,她就连后怕也顾不上了,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
“放心吧,死不了的。我这部戏都还没杀青,舍不得死。”
“还有你,我要是死了,那些个什么酒庄滑雪场是不是都得还你?”
他沉吟片刻,“其实我最近还买了个铂矿......”
她精神了:“这个也能给我吗?”
“本来就在你名下。”宋祈弓身,用额头紧贴她冰凉的指尖,“什么都给你,你留下就好。”
那姿势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乞求。求什么呢?岑意倾忍不住去想,他这样的顺遂的人生又有什么值得乞求的?
好像还真有过一次。
他在衣帽间里求过她,求她哪里也不要去。
只是她不知道还有第二次,他坐在病床边用额头抵着她无力垂落的手,求她快点醒来。
尤婧进来的时候,他还维持着这个动作。
“还要多久才能回剧组?”岑意倾试着大声讲话,但或许是昏迷太久,嗓子有种灼烧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