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微风乍起,竹影摇曳。
云津抬眼,对面的青年在他看来,还是太过稚嫩。然而就是这个稚嫩的少年,近些时日以来接连挑战慈光之塔十一位高手,八胜二负一平,虽说有胜有负有平,但面前青年看骨龄也不过百岁上下,在他这个年龄,能做到这种地步,已是足够了。只不知为何会来挑战他……
莫非这青年这么有底气不成?
剑之初望着对面的人,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云津成名百年,如今看来仍如同青年一般。一身劲装看上去十分干练,倒不似退隐之人,反倒像极了江湖侠客。
这个人是他的最后一个对手,也是他最熟悉的对手。
“云津于你,优势有四。”
紫衣人随意捡起一把木剑,信手一挥,看不出实力高深与否,但在青年眼中看来,风华无双。
“一在根基,二在阅历,三在剑境,这些需要时间的打磨,所以这是你无法弥补的差距。”
紫衣人行招之间仍有滞涩,但他却不见丝毫忙乱。目光凛凛,眨眼间紫衣人已持剑上前,青年急忙挥剑格挡,与紫衣人缠斗起来。
“你虽天赋奇高,心性却太过绵软。”
“剑未沾血,便不算开锋,未开锋,便不算一把绝世好剑,而你,也称不上一个剑者,你离剑者,还差一点儿。”
“江湖之中,人杀人实属平常,一味退让,只会让你自己陷于危难。”
话是这么说,眨眼间,紫衣人便换了一套招式,不复之前的平稳,青年只觉得眼前似乎换了一个人,剑招来的又凶又猛,令人猝不及防,似乎只是眨眼,人便已招架不住。堪堪数招,一声脆响,青年手中的剑便掉落在地。紫衣人见状,也趁势扔了自己手中的剑,转到一旁桌案,拿起了自己的香斗,道:“吾不想有朝一日,在这镜水别筑或是流光晚榭为何人挂上挽联。”
“所以,吾要你出门……”
“挑战慈光之塔隐世高手,直到你打败云津。”
云津,正为慈光之塔数一数二的剑客。
云津皱眉望着剑之初,走神了?这个青年……
微风卷过,卷起一地残叶,一片竹叶悠悠飘在两人中间。一瞬,云津撞入了青年的视线,不见丝毫着急紧张,只有淡然。该是怎样的家族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子弟?云津心中飞快划过无数名字,却没有一个能与眼前的青年对上号的家族。
竹叶在半空飞舞,片刻,竹叶点地,云津剑锋一转,几步上前,手中长剑直向剑之初。剑之初反应也不慢,微微错步,一剑便挡住了云津攻势。只是那一瞬,剑之初瞳孔紧缩,这股力道……
只不过微微一怔,云津便抓住了时机,剑招纷杳而来,不见丝毫停顿,唯有出招。以攻为守,剑势狂猛,卷起一地残叶,一时之间竟逼得剑之初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只能勉强一挡云津攻势。
“你生性柔软,便连剑势亦与你性格相似,平稳淡然,不见寻常剑客搏命之感。”素白衣衫的人轻叹,“只可惜你四周,你舅父虽天赋超绝,却因入了慈光官场,也绝了这剑者之路,你阿娘虽剑法超绝,终为女子之道,撒儿习刀,羽儿习箭,我与言随勉强算是术法之道,竟无一人能在剑之一道上助你。”
“我与你舅父遍查慈光众人,云津与你一同,剑法求稳不求快,他又在慈光之塔成名已久,于你而言,大有裨益。”
长剑相撞,眼见自己渐陷劣势,剑之初敛眸,倏尔错步转身,眨眼间便拉开了两人距离。剑之初低头看去,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云津剑势凶猛,全然不似两位舅舅所言一般求稳,舅父身为师尹,绝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那便是……故意隐瞒了……
只是这又是为何?两位舅舅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后生,送你一句。”云津的眼神锁定在剑之初身上,双眸微眯,“交战之际走神,是为大忌。”
下一瞬,云津便再次提剑上前,剑之初仓促回神,只来得及后退,然而云津却不再给他逃脱机会,一招一式,竟似锁死了剑之初。
被对手这般缠着,剑之初一边应敌一边寻找摆脱之法。但云津岂会让他轻易摆脱?越战越狂,越战越猛,剑之初只觉对方随意一个起招便将自己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额上渐渐布满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剑之初抬眼,云津脸上尽是兴奋,全然不复一开始的沉稳之风。剑之初暗自咬牙,剑锋一扫,一改之前剑势,竟在眨眼间强行突破云津密不透风的剑势。
“唯有在生死之间你才能激发出自己最大的潜力。”
原来,这就是两位舅父想要的。
剑之初再看去,云津似乎有些惊讶,剑之初却不再顾忌,紧握剑柄,他合上双眸,一直以来,他总将习剑看做两位舅父给自己的任务,所以他拼命练剑,只因害怕两位舅父失望。可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还记得幼时吗?”素白衣衫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颇为好笑道,“你阿舅让你选一样兵器,你扭头抱住了你阿娘的倾雪剑。唔……其实也是好眼光,倾雪是你舅父昔年寻遍慈光之塔为你阿娘寻来的,是一把绝世好剑。”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想岔了,不是两位舅舅让他练剑,而是他自己想习剑,可他却忘了,一味迎合两位舅父,差点儿忘了自己最初的愿望。
“不错,现在看来有那么点儿样子了。”经过方才大开大合的战斗,云津也好不到哪儿去,汗水顺着脸庞流下,云津却大大咧咧地一抹,长剑直指剑之初,双眸中的兴奋怎么都压不下去,“继续。”
剑之初也不含糊,学着云津的样子,长剑遥指:“继续。”眨眼间,两人再次战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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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不宁,失了师尹往日风范。”
“贸然开口,亦无好友往日谨慎。”
一声轻笑,度修仪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剑之初生性绵软,作为看着剑之初长大的人,再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了。若剑之初是局外人便罢了,偏偏他一出生就注定了要深陷局中,那么这么绵软的性格显然不适合。
本指望在数十年的习剑过程中慢慢纠正,偏生四魌武会在即,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他们两个故意向剑之初传递了错误信息,也就有了此次挑战。
前面的十一个人都是铺垫,云津才是最后的目标。不过,前面的十一个……未免太过顺利了……
度修仪微眯双目,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想必师尹也清楚。不过,为剑之初造势,这本就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对方反而帮了他们,只不知道是何人出手了,平白无故帮忙吗?
“不说话?这是担心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