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的路灯光线被树叶遮挡，显得有些昏暗。雨滴从树叶上滚落，啪嗒一声——

像是惊破了一场美梦。

树下的少年少女原本拥抱的姿势松了些许，可很快，周晏如偏了下头，手臂收紧，两人身体再次靠拢。

彼此都清晰对方身体的温热。

以及，寂静中不断放大的心跳声。

孟阮不太敢动了，一时间，变得跟个木头一样。

她放缓了呼吸，肩膀上骤然一重，视线被覆盖，整张脸埋在他的胸膛。

时间变得很静很慢。

周晏如的声音低低缓缓的传来，不太清晰，但震颤着耳膜，带来酥麻的痒意。他似茫然又似认真地说，“孟阮，你知道吗？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随着话音落下，两人分开，周晏如板正她的肩膀，那双好看的眼睛垂下，盯着她，神情多了几分郑重，掷地有声，“我喜欢你。”

孟阮一下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她本来对待感情就迟钝，面对这样直白坦然的告白，她是有些懵的。

没得到她的回应，周晏如神情苦涩，他扯了下嘴唇，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斟酌着语句，缓慢道，“其实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你现在不喜欢别人就好。”

“——我可以慢慢让你喜欢我的，对吗？”

语气小心翼翼，像是从前那个张扬的他，不得不收起了所有触角。

孟阮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头一涩。她总是很容易对周晏如升起一种怜惜的情绪，可是这是喜欢吗？孟阮不知道。

她压抑着那种奇怪的怜悯，尽量理性的应对这种情况。不能因为是朋友，就给出让对方误会的答案。

也不能因为是朋友，刻意屏蔽正确的讯息。

良久，孟阮开了口，“我不知道。”

她轻声道，“我不太明白。”

“我们都还太小了。”孟阮抬眼，眼底尽是茫然，“我分不清喜欢不喜欢。”

她又问：“你分清了吗？”

“当然。”周晏如下颚绷直，像是忍耐着什么情绪，他缓慢眨了眨眼，说，“喜欢就是，很想见到你，和你在一起就开心，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想让你知道，我变得很好。想让你的眼里只有我，只关心我。”

说完一长段话，周晏如的力气像是被用光，内心冲上一股酸涩的劲儿。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失落，至少在今天，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丢脸。

“就是这样。”他闷闷地甩了一句，低下脑袋，“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那一瞬间，他像是被浇灭了所有光彩。

孟阮有一种快要失去这个朋友的感觉，她站在原地呐呐问：“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觉得自己说出这话实在不妥，孟阮忐忑的补充了几个字，“你之前说，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周晏如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他不知道哪来的脾气，突然定定的看着她，反唇道，“我们这样，还能做朋友吗？”

被这么一说，孟阮瞬间理亏，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

这种情况，好像是不能再继续做朋友的……

“那我们，就这样——”孟阮没办法说出绝交的字眼，那好像是一种残忍的判决。她喉咙莫名哽住了，胸口像是塞了一大团棉花，闷闷地出不了气。

从小到大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陪伴她度过十多年的朋友。

孟阮低下了眼睛，假装眼睛不舒服，随意的用手臂擦过。泪水不要钱的往外冒着，她也管不了那么多，顿了顿，她呼了一口气，低声诉说，“可我们都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了。”

“那又怎么样。”看着孟阮擦眼泪，周晏如也不舒服，他忍住胸腔的钝痛感，把剩下的话说完，“你这样，会给我一种错觉。”

孟阮吸了吸鼻子，“什、什么、错觉？”

似乎因为太过压抑的哭泣，导致她开始打嗝，短短几个字停顿了几次，格外的惹人怜惜。

周晏如难受得咬紧了牙齿，因为太过用力，嘴唇边的肌肉鼓起，时不时的抽搐。

几秒后，他轻轻丢了一句话。

“给我一种，你可能喜欢我的错觉。”

-

自那天后，两人不再与从前那般。好像只是邻里之间的陌生人。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新学期开始。

班里重新分了位置，他们隔得不算远，一条过道，却像是天堑一般。

孟阮知道周晏如在刻意的避免两人的接触。

识趣的没凑上前去。

偶尔听课听到一半，孟阮不自觉的往后看，每次都发现周晏如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嘴唇平直，神情淡淡的往书上记着笔记。

人似乎变得安静了许多。

少了从前的活力与张扬，也变得陌生许多。

陌生到，孟阮不敢轻易再跟他搭话。

她转过头，心情不知不觉低落下来。下课铃声响起，李相宜戳了戳她，这才把她失神中扯回。

“你怎么了？”李相宜问，“怎么老是发呆？没睡好吗？”

孟阮揉了揉眼睛，“没有。”

李相宜：“那就是学得太累了，走，陪我出去上厕所，顺便去厕所洗把脸醒醒神。”

孟阮被李相宜扯起来，拉到厕所洗了把脸，被凉水冷得神志清醒了几分。

李相宜笑眯眯地：“是不是感觉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