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你钱啊?
……
债主即将登门,马上要面临讨债纠纷的于声此刻也不轻松,虽已制服对手,脸上却不见分毫喜色。
此时此刻,他跪坐在地一动不动可不是为了凹造型。
杀、杀、杀。
他分明头痛欲裂,感觉脑子里至少来了一个队的牙医正举着电钻东南西北的到处找地方钻他的脑,状态却是异常兴奋。心跳加速,血压升高,导致他眼底血丝蔓延,脑内一个声音一次又一次刺穿让人神志不清的痛,催促着:
杀、杀、杀!
他努力深吸一口气,试着平复呼吸,也试着理清思路。
纸始终只是纸。
即便他找准角度,把纸面绷得平直如刀面,纸也还是纸,比不上刀锋锐利。
他以为自己就算走了大运至多就是给怪手修了个指甲,削弱伤害,或者逼它转个向,偏斜一二……未料,自己竟能直接将之断于纸下。
如果当真身负如此逆天实力,他早就不在人的范畴了。
这不是他的实力,是游戏的buff加强了他的实力。
这场游戏虽然设置了如心率等死亡陷阱,但流程和节奏跟过家家似的温吞,不像经验丰富的沙盒设计师的手笔,倒像是一次初次尝试,一次粗劣的模仿与改造。恐怕既定的沙盒根本不是个恐怖游戏,而是有心人加入了恐怖元素给玩家拼拼凑凑弄出了一场试炼。
那么,这场仓促改造出来的拙劣试炼所设定的真正挑战是什么?
凶恶的NPC?
像,也不像。
说不像,是因为NPC出现频率不高,出场至今的角色全都智慧不足,举止僵硬,没有主动攻击人的欲望。且他们受着医院规则的束缚,除了捉拿凶手以外,只在施行违规惩罚时动手。
说像,则是因为所谓的违规处罚,同样是击杀玩家的强制手段。
致命的场景机关?
不像。
过分小儿科与生活化,制作者想必没有经受过真正意义上的苦难,本身也不是恐怖游戏的受众,贫瘠的大脑想不出更多惊悚的点子,到处是虚张声势且碎片化的元素堆积。虽然乍一看在视觉上形成了一定的恐怖效果,但这种恐怖效应肤浅得很,玩家若是团结些,多来几个神经大条的人未必能感受到。
还是……玩家自己?
让玩家自相残杀的戏码并不少见,是大众眼中趣味无穷的娱乐。
然这类设定往往需要特定人物负责投石问路,从而引发混乱打破最初和谐的平衡。毕竟受道德法律教化的,已经社会化的普通人很少会在第一时间内将极端杀戮行为视作当前唯一合理的方案,即便混入了这样的人,此人未必就能付诸行动。想一想与真实动手从来不是一回事,它们之间隔的绝不是一两步就能跳过去的坎,这道坎普通人一生都跳不过去,更没必要跳。
灰承认了死亡,而他人的谋杀行为足够血腥暴力,可视作“投石问路”步骤的完成。但从凶手慌张又错乱的反应来看,这又更像是一场设计者算计之外的意外。灰太特殊了,他本身像个迷,行为举止都与旁人格格不入,不光如此,他还随身携带太多容易受人觊觎的藏品。他的“受害者特点”不可复制,无法让其他玩家带入自己,自然就不容易引发人人自危的困境。他的特殊很难让人觉得“平凡的自己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杀的人”,也就无法因此自己说服自己“必须先下手为强”。
安排这么个人来投石问路,设计者恐怕脑子有问题。
那么要设计什么样的人来投石问路呢?
或者说,原本的设计方案是什么?
于声手探入口袋,指尖擦过自己信息不全的ID卡。
杀人魔,杀、杀、杀。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导火索吗?
他想,本该投石问路的人,是持有杀人魔身份的病人。
是他。
如此一来,他区区普通人能以纸断怪就能解释得通。
病症作用范围不限于自己,就像那二人的病症能影响他人的视觉、听觉、记忆让别人忘记他们的存在一样,杀人魔病症同样能给持有人带来buff加成。比如,助他杀人。大概就如同目前的状况:自己若生杀意,化纸为刀也不为过。
“呵。”
思来想去,这游戏最大的麻烦竟然是他自己?
“嘶。”
尖锐的,撕裂般的头痛,让他忍不住蜷缩手指,将如刀般锋利的纸片捏入手心。他另一手捂住脑袋,五指深深插入发丝,扣紧自己的半边头颅。他有些恍惚的想:如果我想杀的人是自己,又会如何?
“您真厉害啊。”
匆匆而来的脚步声骤停,略带凉薄的揶揄落在他的头顶,仿若滴水成冰,将他混乱的痛苦与意义不明的杀意暂时冻结。
来人是灰。
于声努力挤出一个笑,自嘲道,“是啊,我可太厉害了。”
太厉害了。
厉害得让自己都害怕。
如此想来,每次动手时额间的痛楚,反倒成了救赎。像是用痛感将他从失控边缘生生扯回,恢复理智。他现在好像猜到自己失忆与头痛的罪魁祸首会是谁了。
灰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一字一顿地问,“所以,这就是您废掉自己的理由?”
“?!”
他也猜到了?
于声闻言猛然抬头,却见灰倏忽蹲身,孩子气的抬起手指,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
于声,“?”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令人猝不及防,他没能躲开,待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挥之不去的头痛竟然神奇的减弱了。像是有人往自己头上贴了一片薄荷叶,提神醒脑,清凉极了。
灰抱着膝盖打量着于声愣神的表情,重重的叹了口气。
“您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