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日记,于声心中微微叹息。
不知道被送去其他空间测试视力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反倒是焦皓晟,似乎不用他太过担心?
医院始终给他一种陈设老旧的印象。
不是说设备陈旧,而是室内风格,摆设都是好几十年前的品味。变电箱、木质课桌椅,放在如今是只能在博物馆见到实物的古董。新一代的年轻人通常在博物馆或是类沙盒的展览以及网络节目里才见过。
但于声记得在更衣室,他们曾有一段关于课桌的讨论。
当时焦皓晟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他上学时候就是这种课桌。
他亲口承认了更衣室的课桌与自己上学时的课桌一致。
“……”
于声心想自己上学时候就不是这种课桌了,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焦皓晟,即便见过也不可能在读书时用过。唯一能解释的理由是:这是沙盒,玩家可以修改外貌与年龄,焦皓晟的现状并非他真实年龄的模样。
当时,年纪不匹配不是多严重的疑点。
然而在发现了日记后,对这一疑点的解读就起了质的变化,不匹配反而成了匹配。
日记的主人显然是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学生生涯的。
这里的物品,规则,多少与此人的经历有关。即便经过了艺术夸张与扭曲,依然有迹可循。
而且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焦皓晟的性格与行为都更接近受害者一方。
如果塞勒斯的推测不完全是谬论,那么沙盒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受害者一方。
焦皓晟会是沙盒的主人吗?
如果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分配如此不利的病症?
如果不是。
是谁在刻意误导玩家?
谁又能够利用规则留下线索误导玩家?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周围细微而断断续续的动静不断干扰着于声的思绪。
他无法克制地听见笔与纸张越来越急促的摩擦声,某人急促而沉重的呼吸……
很吵。
他寻声而去,看向坐在角落的两个年轻人。
那位一直哆嗦的青年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从于声的角度看,只能看见刘海盖住额头,看不到他的神态与面容。对方的肢体语言已经充分表明了他此时此刻整个人处在极度焦虑烦躁的状态。只见他不住抖动着,嘴上嘀嘀咕咕,口齿不清。
于声尽力辨认才听出他究竟在说什么。
他在数百分比。
他在说,“90%,90%,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于声因自己杀人魔的ID卡身份,与人同行后至今没有查看过ID卡治疗进度最新百分比。假设这是一个过关卡累计积分的游戏,那么他们成功通过的每一个关卡都应该被赋予了一定的分值。一般认为,积累到百分百就是一个分水岭,最合乎常理的理解是通关。
至于真实情况是否如此,他无可考证,规则更是没有任何说明,故而现阶段仍然存疑。
而且,自从上了台阶,在更衣室、在走廊、在训练室,他们再也没有遇上能说话的NPC,缝补出来的尸体自然是不算的。因此,想从NPC口中套话也成了不可能。
他要不要稍微违反一下规则,主动引NPC出面解决呢?
“嗯?”
于声危险的想法进行到一半,就被一人神态的细微变化轻易干扰。
灰在看……这个人?
虽说灰始终不发一言,陷入了相遇以来罕见的沉默。但他的一举一动仍然在于声观察范围内,于声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立刻捕捉到了对方的细微动作——灰的目光停留在抖动的青年身上片刻,随后平平地移开了视线。他动作的幅度很小,眼神里透出的冷意也不过一闪而过,除了观察力极强的于声谁也没有注意到。
本是一个极其细小的动作,或许只是于声自己的错觉,忽略它也就过去了,于声却做不到。
关于这二人关系的猜测与推算立刻占据了他的大脑。
这两人见过面,而且闹得不愉快。
至少从灰的角度,他不待见这个人。
发生过什么?
问灰是没指望了。
只能问对方了。
于是于声主动走了过去,想从青年口中打探些消息。
想问,但一时没找到词儿。
没错,他不擅长用聊天来解决问题。他很不会聊。
如果有人提问,那好办,他能有条理的做出解释说明,用读说明书一样的态度蒙混过去。但让他主动找人搭话,本能的抵触情绪立马就上来了。
平时还能装一装,如今头疼手疼的,他不太有余力调用本就匮乏的社交技巧圆滑地向陌生人打听八卦。他临时决定,能用观察解决的问题就不用嘴来打听。
于是他站在人跟前,默不作声地打量起这位抖动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