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声松松筋骨热热身,眨眼换上新弹夹,连发数枪。他掂量手中武器,心说公司新制的这把大狙手感不错,值得夸上一夸。
与此同时,灰则面无表情地盯着脚下染血的海面,看着血色一一圈一圈荡漾开,纳闷道,“你手上的武器不是沙逆?”
海怪没有被毁灭,而是迎接了游戏中的死亡。
游戏里NPC的死亡都可以在游戏重开之后归零重置,唯有沙逆的裁断才是对NPC而言的致命的毁灭,也才能一劳永逸避免相同bug的再生。
对此,于声不想做多余的解释,只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没带。”
没带,所以自然不用。
“忘带了?”,灰摇摇头,眼里流淌出满满的关切之情,“适当的脑力运动、合理饮食、加强体育锻炼……”他一条一条细数,“保持良好心态和充足的睡眠,能帮助你预防记忆退化。”
保命的杀手锏不应当被遗忘。
就是不小心也不应该。
“多谢你的提醒,我还不至于现在就得上阿尔兹海默症,也记得沙逆的作用。”
用沙逆一劳永逸是公司常见的作法,也是给后勤部配备沙逆的理由。
“言下之意,你是故意不带?”
于声专注瞄准一言不发,一枪崩开一朵脑花。
在于声冷漠崩了第四个脑花后,灰感慨,“你真是个温柔的人。”
于声一愣,握枪的手顿了顿,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一言难尽,“只有你会这么说。”
谁会对着个无情的爆头机器谈温柔?
灰似乎没有注意到于声的尴尬,只当他是谦虚害臊,自顾自絮絮叨叨:“你愿意冒险给他们重生的机会,哪怕你并不认为他们拥有自由意识与生命,这难道不是温柔吗?”
闻言,于声叹气,“我早就想问了,是什么让你对我产生误解,总戴这么厚的滤镜看我,处处把我往好处想?”
“滤镜?我两眼视力都很好,不戴有度数的眼镜。”灰有条不紊地分析,“如果他们今后自愈重生,命丧你手的记忆残留会萌发敌意,针对你的敌意。而倘若他们不能自愈,那么再度狂乱的局面仍需要人收拾,扫尾工作同样会为你带来负担。我想来想去,你选择放过他们后,能从中获益的就是他们自身,以及希望延续他们生命的人。而你会成为唯一因此承担后果并付出代价的人。即便结果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你也想给他们一次重置的机会,这如何不是一种舍己为人的温柔?”
你真是个好人。
“……”
于声没有接话,机械地扣动扳机收割人头,似乎是不为所动,又像是无可反驳。
他不愿带沙逆的最大理由正在絮絮叨叨地夸他“是个好人”,这着实是一次微妙又怪异的体验。
而那位“理由本人”对此一无所知,见于声不搭理,一反常态咄咄逼人起来。
他弯下腰,倾身侧向于声,灰色的眸子清亮剔透,落下如有实质的目光,他淡淡发问,“你脖子上的伤痕,也是因为这份不顾死活的温柔体贴吗?”
于声默然。
他觉得自己听到的既是最崇高的赞许,也是最讽刺的贬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