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希蕾的实战经验太少了,这种东西从总结出来到熟练辅助战斗是急不来的,她才刚刚开始,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十三岁,按真实的年龄对照,自己还在没心没肺地玩皮球。黑崎慕想。那时候干过的最有成就的一件事大概是被隔壁班顽劣的男孩用小石头砸了脸忍着没哭,拎起老师教学用的三角板把对方撵了一个学校。
和鼓起勇气离开父母的庇护,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旅行差远了不是吗?
慕看着抱着膝盖默默坐在石头上的女孩。
在吃饭的过程中希蕾一直没怎么讲话,包括千也这个麻瓜买了新牌子的辣酱,没试就直接往面包片上涂,差点被辣疯的真纪锤烂的时候,劝了一两句就没声了,也没有像阿慕那样不给千也面子的笑出来。
被打击到了吧,不过之前的练习好像没这么严重,这次有什么不同吗?没有吧?
所以她下次是不是应该下手轻点?
不过要再防洪水就要被扳回来了。
……不对啊,她是陪练,又不是挑战者,把放错地方的求胜心收一收吧。
希望蓂不要因为她故意地看着机会溜走什么都不干而拿鞭子抽她。
慕叹了口气,扯了扯有些打皱的上衣下摆,在千也和真纪的注视下朝希蕾走了过去,还故意踢了块小石子弄出点声响示意,但女孩并没有什么反应。
慕慢吞吞地绕到女孩旁边,正不要脸想蹭个座,就瞥到女孩湛蓝色眼睛里盈着的那一点水光。
哭了?
黑崎慕恨不得穿越回对战的时候一脚把自己揣进河里,人家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就这样欺负人家你很开心?!
……摸着良心说,其实有点。
“我,是不是很弱?”就在阿慕不知所措地凌乱着,希蕾突然说道,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不是没有!”慕没过脑子就下意识地反驳。
希蕾没回她的话,耳畔只余带着青草气息的习习凉风。
慕叹了口气,凑过去蹭了个位子坐,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每次看到宝可梦们在自己身前努力战斗的样子就会这么觉得。”希蕾收紧了抱着双腿的手臂,“明明他们那么拼命的去努力……但我却永远…永远也想不出有用的方案…总是辜负他们的信赖…总是让他们白白受伤……”
女孩的尾音颤抖,稚嫩的嗓音带着揪心的酸涩。
“如果我和慕慕一样、强大的话…就可以保护他们了吧……”
要多爱一个人,才能心甘情愿地为他无数次地受伤?
哪怕拥有再惊人的恢复能力,受伤就不会疼了吗?
如果疼,那为什么还要持续不断的战斗呢?
这是黑崎慕不甚关注,或者说,一直忽略的问题。
因为在原本的世界,游戏和动画给她塑造的世界观,让她潜意识的认为,宝可梦生来就是要参加战斗的。
哪怕这个世界已经有血有肉鲜活得不再是一个内存卡装得下的数据代码了,哪怕知道它们就算不这么拼命战斗也未必就活不下去了,她依然这么残忍地以为着。
直到听见希蕾的哭诉。
像一把尖刀,插进她一直以来自觉屹立不倒实则宛如蛋壳般脆弱的自以为是的认知中。
这大概是只有新人训练师才问得出来的问题吧,毕竟老手们对于将自己的“伙伴”推上战场已经习以为常。
“当然会痛啊,但不经历磨炼怎么变强呢?”
明明是一直龟缩在安全地带的人说起这种话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而她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并对此毫无自知。
没有用的,变强大也无法保护他们,何况我并不强大,只是一个一直躲在后面还洋洋得意的胆小鬼而已。
这种事情,要怎么和她说呢?
“yibui!”脆生生的叫唤把慕拉回现实。
棕色的小毛团一拱一拱地钻进希蕾的臂弯,恢复了体力的伊布摇着尾巴看起来活力十足,他似乎不能理解自家训练师哭泣的原因,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女孩脸颊上的泪水,又飞快地跳开,在旁边的草地上蹦来蹦去,再回过头来朝她笑。
希蕾的眼眶里的泪珠一下滑落下来。
小毛团疑惑地歪了歪头,又飞奔回来,跳上希蕾的肩膀,前足没轻没重的拍了拍她戴在耳朵上的个人终端。
“……?”希蕾的表情流露出一点困惑。
“是在提醒你这次还没有复盘吧。”阿慕说。
“哎?”希蕾愣住了,而伊布则因意思被理解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
“表演练习也好,实战特训也好,都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事,所以现在你一个人在这里烦恼根本没有意义。” 慕轻轻吐出一口气,吹歪了本该顺着风落在自己脸上的草屑,“毕竟参加华丽大赛什么的……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梦想啊。”
希蕾呆愣地看着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神情温柔的仙子精灵和羞答答地垂着耳朵的塔布奈,想起了水晶华丽大赛结束的那个夜晚,借助个人终端的全息投放设备,在关了灯昏暗的房间里再现的那个闪闪发光的舞台,她和它们围在一起看台上的协调家们用特别的方式展现搭档们独具一格的魅力,技能在交错、碰撞中产生的花火组成的那片仿佛触手可及的银河,眼中不约而同浮现出的——憧憬之色。
希蕾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一把扑过去抱住自己的伙伴嚎啕大哭。塔布奈温柔地扶住她,伊布在她的脸上轻轻蹭了蹭,仙子精灵则伸长缎带一样的触手,柔柔地把他们四个环绕在一起。
慕发呆似得盯了女孩的背影一会儿,又对她说道:“如果还觉得愧疚的话,就用最大的努力去回报它们吧。”
闻言女孩竭力止住抽噎,用和平时的绵软不同的沙哑嗓音重重地应道:“是!”
——像在许下什么为期一生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