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烧着火热的炭盆,丫鬟们一阵忙活,沈湫时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后,松散地靠在临窗的罗汉床上望着窗外的老槐树,走时还是秋日,老槐树还光秃秃的,四季更迭,花开花落,它又开始抽芽了。
绣儿从外头进来,看到沈湫时的头发还是湿答答披在背上,微微晕湿了中衣,忙取了一块干净的布巾,顺了顺她齐腰的长发,轻轻给她绞干,绞的半干时又拿了临安带回来的玫瑰发油揉了揉发尾。
绣儿边揉边道:“姑娘这头长发养的真是黑亮,光滑如绸缎。”
沈湫时倚在踏上,绣儿手法好,头发被她顺的极舒服,火盆将屋内烤的暖暖的,睡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了,她半醒半寐虚应着。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撑着身子坐直了些,脸上仍是一片倦色,声音娇软无力:“早上看大嫂嫂肚子已经挺大了,估计很快便临盆了,我还没给小侄子备好礼。”
头发已经绞干,绣儿将布子放好,回道:“不是说还有一月吗?姑娘倦了,回榻上睡吧,别着凉了。”
还有一个月,那礼倒是可以慢慢备着。沈湫时起身往床榻走去,丫鬟将床帘放下后轻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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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建宁已经十来日了,这段日子,沈府倒是久违的热闹,一些亲朋好友听闻老太太终于从临安回来,少不得要过来拜访。
未及笈的姑娘不能出来待客,沈湫时乐得清闲,每日抄抄佛经,闲时便看看棋谱下下棋,与两个丫鬟捣鼓些吃食,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建宁的春日不像临安那般郁郁葱葱,寒冻抽丝拔茧不肯消退,早晚都还有些冷意,树木虽开始抽芽,但还羞涩地不敢长出枝叶。
清明将至,厨房采购回来一些新鲜艾叶,原本是用来熬汤驱寒的。
青芽从厨房领了一些回来,沈湫时听到后,吩咐她们去把艾叶磨了汁。
临安民间有一出名的点心,名为青团,便是用艾草汁为原料做的。
沈湫时第一次吃的时候还是常砚青在外头买来给她和沈湫梅吃个新鲜的。
青团软糯清香,沈湫时很喜欢,在临安的时候曾琢磨做着玩,没想到做出来后,长辈们都很喜欢。
正好这几日闲来无事,做几个青团吃正好。
绣儿将艾叶拿下去磨成汁后,混合进糯米粉里,揉成面团,青芽熬了一锅甜甜的豆沙馅,主仆三人在小厨房搞了一上午,做出了好几笼青团。
上锅蒸熟后,青团散发着清香的青草味,沈湫时吩咐她们给每个院子都送了一笼过去尝尝鲜。
沈湫时一下吃了三个,有些腻,温着一盏茶在慢慢喝着,主仆几人坐在廊下晒着太阳,盘算着下次再做点什么。
青芽倒是说了个好点子。
三四月正是梅子成熟的季节,梅子生吃过于酸涩,但若是做成蜜饯,酸甜脆爽,倒是个开胃的好吃食,或可酿些青梅酒,藏个一两年去了酒劲,过节时也可当果酒喝。
正在他笑闹之时,老太太屋里的香云过来传话,说是老太太叫她过去叙叙话。
青芽服侍着她梳了发髻,只簪了一支白珠银簪,换上一套灰蓝色软缎百褶罗裙,素净淡雅,妆扮完,去了老太太所在的青苍院。
沈湫时到时,林氏和沈湫芸已经坐在厅上了,不知道林氏说了什么,沈湫芸满面羞云,扑到她怀里,娇声道:“女儿谁也不想嫁。”
她脚下顿了一下,沉思了片刻才抬脚跨了进去。
沈湫时行完礼后,老太太随手摆了摆,让她寻个位置坐下。
林氏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沈湫时,见她穿的素净,身上也无甚妆扮,想起她回来后对自己虽不亲近,却也是敬着尊着,做事也算进退得宜,内心颇有些满意。
不过这个五丫头,虽无首饰珠环妆点,可双目清湛有神,雪肤娇嫩,笑靥间清波流盼,倒是天生一副好颜色。
好在只是庶女,压不到自己女儿身上。
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穿着殷红色仙鹤浅金缎褙子,左手上拿着一串菩提珠数着,边听着林氏说话,慈眉善目。
林氏笑着对她们说:“你大姐姐疼你们,昨日差人送了口信来,说今年的春日宴,她亲自携你们一起去瞧瞧。”
建宁的春日宴可谓久负盛名,每年约莫三月末四月初,长公主府便会将春日宴的请帖发到建宁各官宦家。
长公主是先王最宠爱的女儿,封号端华,听闻年少时娇纵无比,却长的倾国倾城,追求者不断,轶闻也颇多,其中最为有名的一段,便是当今驸马与当时的邻国皇子两男争一女的故事。
不过这朵娇纵肆意的富贵花,最后还是由当今驸马,也就是前宰相之子叶寒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