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先下去。罗云汐陪嫁的刘嬷嬷出去前,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看了罗氏一眼,这才退下。
午后阳光正盛,罗汉床边的窗还开了一条缝,透过窗缝,沈湫时隐隐约约看到门外两颗梧桐树上那若隐若现的青黄色嫩芽。
她在屋内呆了大半年,还来不及去门外看看那满园春色,也来不及再去看看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了。
许是见她沉默太久,罗云汐忍不住先开了口:“你知道我恨你。”
她的语气很是坚定。
沈湫时迎上她怨恨的目光直视她。
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见过罗云汐看着陆修瑾痴迷的眼神,一个深爱自己夫君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别的女人与她分享夫君的宠爱?
罗云汐见她点头,眼神更是狠厉:“沈湫时,你很得意吧?夫君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沈湫时嗤笑了一声。
只是此刻,她的嗤笑无疑在罗云汐心中添了一把火。
罗云汐见状眼神更加癫狂,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平稳了下来:“夫君近日连送了好几封信,其中一封,是送到二皇子府的,他不信任别人,便想把信交由我亲自送去。”
罗云汐的嫡姐是二皇子妃,陆修瑾此举,合乎情理。
罗云汐冷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掐住沈湫时的下颌:“夫君便罢了,我倒不知,你这脸蛋,连二叔也如此痴迷。”
听到陆衡,沈湫时的眼神才闪过一丝慌乱。
“你还不知道吧,二叔就在府内,只不过......”她顿了顿,许是觉得痛快,并没有刻意卖关子,“只不过,现在还昏迷着呢。说来也怪,昨夜我与祖母一同过去看他的时候,他在昏迷中竟喊了你的名字。祖母当时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可气坏了,这不,派了许嬷嬷过来送你。”
罗氏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沈湫时脑袋乱哄哄的。
所以陆衡是已经回来了?受伤了?
可是昨日胡天明明说他还在途中,让她放心...
“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陆家的男人为你神魂颠倒,枉顾人伦...”罗氏的话越说越狠毒,捏着她下颌的手也愈发用力。
沈湫时甩开她的手,语气冰冷:“你闭嘴。我跟二爷之间清清白白,他只是帮了我。”
可到了此刻,她也知道,此时的解释太过苍白,一点用处都没有。即便有,陆老太太也不会允许任何影响家宅不宁的因素存在。
而她,显然就是那个因素。何况,她也不想再成为第二个人的污点。
她不怕死,对于沈家,她已尽力。只是想到两个丫鬟......
“放了我的丫鬟。”
罗氏还想说什么,沈湫时又继续道:“你既知道陆衡对我有意,若我不肯乖乖喝下那杯东西,拼命挣扎,屋内必有痕迹。想来,你也不愿让他记恨于你。”
老太太虽对陆衡的呓语十分震惊,可最后为何这般震怒,想要取了她的性命,少不了是她在旁添油加醋的缘故。二叔是这陆家的家主,就连她的夫君,也要看他脸色行事,若是得罪了他......
罗云汐盘算着,等沈湫时死后,把她那两个丫鬟毒哑了,赶出府去,沈家已然倒了,两个丫鬟出去也没什么活路。
沈湫时见她被自己唬住了,脸上神情更是淡定。
她把身上的毛毯推开,走到桌前,将托盘上紫金釉青花杯端了起来,在鼻边嗅了嗅,抬眸看向罗氏,似在等着她的回答,准备好随时饮下这杯毒药。
罗氏见她不似作假,颔了颔首,答应她的请求。
“夫人可要守信,不然,我就是到了地狱,也会来取你全家性命。”说完,她也不看罗氏反应,理了理袖摆,将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刚刚还明亮的天,不知何时乌云密布,天地间滚过一声响雷,骤雨急至。
湫时躺在榻上,看着窗外树枝上一只雨燕在暴雨中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沈湫时觉得它好傻,不懂得飞到屋檐底下避避雨,雨后又是倒春寒,也不知这只可怜的雨燕能不能熬过春天。
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视野已经渐渐模糊,疼痛却愈来愈烈,她慢慢闭上双眼,任凭那疼痛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