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保证但我……”
闻人得愿眼里的光灭了,他挥了挥手,剩下的懒得再听,背过身去睡了。
“……确实有办法,”归厌的表情没有变,话也没有停,他知道闻人得愿其实有在听——尽管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但闻人得愿这个人行事随性,其实非常好懂,“他们抹去了西凉国,但他们没办法抹去他们自身,也没办法抹去玉京。”
“你怀疑玉京?”闻人得愿背对着归厌的肩胛紧绷了一瞬。
归厌眼神飘忽、表情不变:“白玉骨扇。”
“不可能!”
闻人得愿矢口否认,“他,不可能。”
归厌眉心一跳,“他”,闻人得愿明明自己也有怀疑的对象,可……
归厌在心中叹息了一口气,退而求其次:“我有办法通过一个人的骨灰确定他临死前的行踪。”
“滚!出!去!”
“我还需要‘能够询问玉京的任何人关于玉玄的事情但是不被拒绝’的权力。”
“我说!滚!出!去!”
……
一刻钟后,归厌抱着玉坛和他需要的权力——“见令如见我”的宗主令牌被赶出了满玉殿,并得到了一句“查不出真相不许再来见我”的口头禁令。
但或许,闻人得愿更想要说的是,就算查到了真相也不许说。
内鬼。
这就是归厌的判断。
也是归厌之所以明明两次承诺要为闻人得愿找出凶手,却不紧不慢修行练功、任由其余势力抹去玉玄可能的行踪、痕迹、被害证据的原因所在。
更是闻人得愿始终不肯承认、明明特意在所有人之前去了一次华阳城查探真相却在中途草草收场、自己不愿再继续往下查、也不愿意归厌再继续查下去的症结所在。
但归厌不会就此罢手。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承诺过闻人得愿会为他找出凶手,也不是因为他看出了闻人得愿对他不知道的某人态度的微妙,更不是因为玉玄在发现他之后没有选择杀死他反而试图救下他。
——至少不仅仅是。
而是因为,归厌被闻人得愿收为了徒弟。
闻人得愿的一时兴起(?)使得玉玄的死因成为了与归厌切身相关的利害关系,而哪怕归厌在之后放弃或丧失闻人得愿徒弟的身份,归厌也将不得不为了自身的安危而与那个内鬼/凶手形成新的制衡和博弈关系,因为那日在华阳城,闻人得愿实打实地在人前抱了他,宣告了归厌为自己徒弟的事实。
综上,闻人得愿实际上并没有放弃查明玉玄死亡的真相,但他给了凶手第二次机会,无论是归厌,还是那个不明正体的“内鬼”。
归厌回望,仿佛透过门上雕花的窗子一直望见了正背着身侧躺着的男人,心想。
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是作为“徒弟”的我被杀死“第二次”,
是那位“不可能”阴沟里翻船,
还是我们两互相无法奈何彼此,而被迫与彼此,像是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们那样,“相安无事”,让你得以就这样继续掩耳盗铃下去呢?
但无论闻人得愿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此时的闻人得愿都是煎熬着的吧?
家门不幸啊。
归厌忽地幸灾乐祸起来。
——这不是挺好的吗?孤家寡人的闻人得愿才能让人有机可乘,并非一条心的徒子徒孙们才能让他在玉京如鱼得水。
归厌向上抛了抛“见令如见我”,心情愉悦地下了山。
唔,先去找谁呢?
不如,去找找小师侄吧?
“大度”、“不计前嫌”的归厌愉快地想。
……
“所以——你们就一路引着他到我的纳梅斋来了?!!!”
“小师侄”谢秋月怒发冲冠、指着师侄、徒弟和徒孙们大声训斥。
她是闻人得愿下一辈里最小的小师妹,也是所有师侄里最受闻人得愿宠爱的那个,尽管她的修为在玉京同辈甚至是晚辈中都并不算高,但一帮“小子”在她的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谢秋月劈头盖脸地发泄过脾气后,终于还是有位“壮士”勉强嗫嚅着回答了:“师叔祖将掌门令牌交给他管了……”
谢秋月当然知道这个,她又不是瞎!
更何况那个该死的、好运的臭小子正鸠占鹊巢地在她!的藤椅上躺着呢,手里还生怕谁不知道似地抛着那块掌门令牌。
谢秋月恨得牙痒痒,但她最孺慕的就是闻人得愿了,所以她一心认定这事是她小白花一样单纯的师叔被归厌不知怎么地给哄骗了,归厌根本不配!
可——
正如“壮士”所言,那到底是掌门令牌。
谢秋月没办法对着持有掌门令牌的归厌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