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午睡才醒,神还未回来就听得下人来报,说是顾旬来了。
那夜醉酒后稀里糊涂上了顾旬的马车一事,沈如卿没与月侵衣说,他也就不知情,只有顾旬一人半宿没睡不停回味马车上二人的亲近。
要说亲近其实也就只是说上了几句话,抱了会,朋友之间这也是常有的,可他们并非朋友,便也让这些细小接触显得不那么寻常。
只可惜和几年前那次一样,月侵衣酒醒后仍是把他给忘到了一边,他又素来口不对心,清醒的时候哪里肯对着月侵衣说半句真心话,二人间的接触也都以他口中带刺惹得月侵衣皱着眉离去结束。
月侵衣对这人的印象不算好,只觉顾旬像一只刺猬一样,他分明都退避三舍了,那顾旬却仍想跳起来扎他的手。
他此时刚醒,又有起床气,自然不想应付顾旬,便让下人去请顾旬离开。
谁知向来只是不痛不痒地扎人的顾旬,今日却态度强硬地闯进了月侵衣的院子。
顾旬在朝中势大,与月侵衣的关系也是不近不远的,下人们也就不敢怎么阻拦,有些无奈地跑来向月侵衣禀明情况。
下人跑来时,顾旬也刚好闯了进来,月侵衣看见他还有身边神色慌乱的下人,还有什么不明白,挥手叫下人退下了。
因着刚睡醒,月侵衣身上衣袍有些乱,只是他自己没有注意到,顾旬一进来眼睛就落到他身上,刚睡醒的月侵衣身上漫着股慵懒的气息,身上乱着的衣服为他添了几分好亲近的味道。
几缕发丝印在了他透着粉的面皮上,醒目而诱人。
顾旬方才几乎要踩出风来的步子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杯盖扣上桌子发出的闷响让顾旬回了神,记起了自己的来意,“你分明闲适得很,为什么不见我?”他说着,又补充道:“连个理由也不愿给。”
他后半句的补充让整句控告的方向都偏了偏,让人不住去想他究竟是恼怒月侵衣不见他,还是恼怒月侵衣连敷衍的理由都不愿给他。
月侵衣抿了口茶,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并未察觉到自己脸侧贴着的发丝,看向顾旬的眼神里带着丝丝不解,“你这不是自己进来了吗?”
眼前人一副认为他无理取闹的样子气得顾旬唇边勾起了抹笑,“那也是我自己闯进来的。”
他顺着对方的话淡声说道:“你知道就好。”
顾旬脸上表情几经更改,终于还是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你怎么突然又要离京?”
“去哪里?”月侵衣听成了顾旬自己要走,下意识问道。
顾旬脸上露出了个奇怪的表情,“这话应该是我要问你的。”
见月侵衣面上仍是一片茫然,他继续道:“那个秦慎说你要随他去边关,你不知道此事吗?”
月侵衣没有说话,但他皱起的眉头已经告诉了顾旬答案,脸上原先挂着的笑也真心实意起来。
他早该知道,那个秦慎与月侵衣往日从未有过接触,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关系好到要一同往边疆去。
刚才一股脑闯进来时身上环着的怒气已然不见,片片乌云被风一齐吹散,顾旬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半是惬意半是愉悦地伸手将方才乱了的衣领抚平。
这边月侵衣的脑子也转明白了,在心里又给沈如卿记了一笔账,看见顾旬一副解决了一件大事的样子,他开口道:“你来寻我还有其他事吗?”
这是要赶人的意思了,顾旬眉间的轻松一滞,他确实没别的事了,今日一听月侵衣又要像几年前一样离开,他就生出一股慌乱与怒气,像一个被始乱终弃的夫郎。
那次酒宴月侵衣喝醉上了他的车,仅用半晌功夫便将顾旬心中攒了这些年的恨意变成了爱意,或是说那根本不能算作恨意,倒不如叫做别扭的记挂。
此时日头已经挂了大半日,周围的温度也升至最高点,月侵衣身上只穿了件薄衫,院子里起了点风,从月侵衣那边往顾旬这边吹,丝丝缕缕的香气顺着暖意熏人的风跑到了他的脸上。
雪在春日开始消融,月侵衣此时也差不多,赶人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他声音在风里又轻了几分,叫顾旬听得耳后泛着痒意。
事情虽然没了,但他还可以没事找事。
顾旬几步蹭过去在月侵衣身边坐下,石凳上分明还有好些位置,他却非要挨着月侵衣坐,光坐在邻近的位置还不行,还要将身子都朝向对方,他腿脚修长,膝盖自然就虚虚地抵到了月侵衣衣袍的下摆。
他自己看得分明,却装着没注意到的样子,任由那衣角衣袍盖到自己膝上,“你与那秦慎从前认识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月侵衣与那人是什么关系,话到了嘴边才惊觉这话实在有些明显,立即改换了个说辞。
所以说,有些喜欢暗恋的人真的适合去敌国当暗探,人家都没觉出什么,他自己就先不好意思上了。
月侵衣此时正生着沈如卿的气,自然不想与这人沾上一点边,冷淡道:“不认识。”
这边他话音刚落,沈如卿就推门进来了,也不知在外面听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