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让蓝没劝她,拿了本书在看,心平气和地打定主意等她哭完再说。
赵元青送得了墨七,一进屋见陈小清伏在桌子上哭得伤心,她也没顾上管,只问了两句让他自己处理,再同元让蓝嘱咐声要出去城外寻陈小圆的尸身下葬便出了门。
淅川还是人声沸腾,路旁的矮石狮子半隐在长高些的花草丛中,赵元青独自行走在人群中,她衣服还没换,隐隐散发着异味,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节,她送别了师父,今年送别了陈小圆。
同来望春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此去经年,她今年才刚三十,若顺利还会活个两百年,渐渐地和师父,和陈小圆渐行渐远,以后的漫漫长路上还会遇见更多人,更多分别,最终仅剩自己踽踽独行。这才是人生的常态。
那条路路过岑河边,她站在桥上停下脚步望向河边岸上,岑河还是一如既往地柔美,这是淅川人的母亲河,几日前她还在和她一同站在岸边,瞧着杨柳堤岸,感受春风多情的拂面,可如今心境与那日却全然不同了。
她强掩心中怅然,大步出了城。
随着出城人渐渐地少至近无,她瞧见了个一个黑色墙体的宽大院子,进去是一位老吏,也穿着淅川七络商会的衣服。
那老吏见赵元青:“可是来寻亲人的?”
她点头。
“男子女子?多大年纪?可有姓名?何时被送来可知?”说着话翻起手里的名册。
“陈……赵元圆,沧州人士,二十有八,应是前日。”她回回神,不知怎得觉得嗓子有些哑。在江州,登记的他们三人为姊弟,都姓了赵。
“去吧,左手边第三间的第三个,你细细数,别误碰了旁的棺椁。”那老吏翻得册子,手指虚虚一指。
“多……多谢。”
她慢慢往里间走去,她是杀过人的,虽然不多,头一次杀人是几个劫匪。
那时琼州有些乱,多有劫匪拦路,她背着皮毛去往琼州码头时走岔了路,就碰到了他们。讲不通道理,给货也不行,那几个男人杀人越货已成习惯,她就夺了刀杀了人。
血冷时若粘在皮肤上是黏的,铁锈与腥的味道,心脏砰砰直跳,平静了许久,然后挖了个坑,给他们埋在了一起,竖了个牌子,用刀刻了个劫匪之墓。
从此也没再走过那条路。
那时的心不沉,到这里后心沉。
因这里是冷寂的,肃穆的。棺椁一个个刷了黑漆,黑漆包裹了一个个人的人生。把赵元青的心不自觉地坠的下沉。
她按着老吏的指示,掀开棺椁盖,瞧见了已经不能再说话的陈小圆。
她还穿着那天离家时的衣服,维持着蜷缩的像是被风干了一样的四肢,像个在母胎中的未成形的婴儿,正常死亡是不会这个样子的。
她弯下腰抱起了她,她想抱抱陈小圆,她们身躯紧贴,她拍了拍陈小圆的背。
陈小圆的四肢轰然却柔软地落下了,垂在了她的身侧,她不再维持那个蜷缩的姿势了。
赵元青闭着酸涩的眼,心中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滴泪无声地打进了陈小圆已经干枯的头发中,不见了。
她平复许久,遏制手中力道转为轻柔,长吸口气再叹出,把陈小圆放回去,去外面花钱买了老吏的棺椁,用袖子擦干了陈小圆的脸,用尽最好的技术帮她梳了个少女的发型,忙活完背起棺椁出去了。
赵元青是买不起岑河旁的墓地的,陈小圆不想火化,她运起轻功走了半天去了岑河的上游,最终停在了一处林子旁,那里也有着一样天然的好风光,割了束头发放进棺椁,把陈小圆葬在了那里。
去几公里外的人家用银钱买了许些自酿的浊酒。
清风,残月,孤坟,几坛老酒。
她坐在陈小圆的墓旁,先给小圆姐倒了一杯,春风多情,吹皱了陈小圆杯中的酒面,像她轻轻用手指碰过般。
她席地而坐,没再说话,自己一杯地也慢慢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