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种残忍。
她们都无法拥有更深的缘分了。
她只能从树的生命中路过。她们无法彼此理解,便只能尊重。
——
陈小圆只觉得这一生从来没这么痛快过,不再压抑自己,不再当老鼠,而是变成了一只猫,一只猛兽,决定着别人的生死。
她吃了一颗那个妇人给她留的药,这是那日她被送回富水村时,那妇人塞给她的。怕她没力气办自己的事,也许也想再瞧瞧她的热闹?她不知道。
药上包着的纸条写着服用后可恢复体力,两个时辰后力竭而亡。
陈小圆才不怕死。
人就应该这么痛快地活着!掌握着别人的生死才对!元青妹妹杀人时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真爽快啊!
陈小圆想到了她那个好二叔,她的好夫君,还有许许多多人。她甚至觉得有些可惜。
倘若她也是自幼习武,早早踏上了那些劳什子境界!她如何能活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个人如果连死亡的恐惧都能战胜,她还有什么好怕呢?
她用桌布擦了擦那把刀,那就是很普通,很寻常的一把菜刀,陈小清每日里用来剁肉剁菜,她把这把刀磨得很锋利。
她欣赏了一下,把凶器放到桌子上,她的好父亲已经不动了,真希望她还有些多的时间,也许她能去桓城,瞧瞧那几个用卖她的钱换来的女人和孩子。
真可惜,她想。
她又走回去,细细地擦干净了陈父的脸,如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的皮肤已经灰青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屋子的门开着,可能是谁来看后跑走了,
啊……她当时注意力太集中了,没看到,好可惜啊。
陈小圆又回坐到凳子上,静静地喝着茶。
她在等,等那枚药的发作。她不耐烦地想,这破药,发作起来真慢!
可突然,她跌下了凳子,倒在了窗边的地上。
陈小圆很冷静地想,现在应该是很疼吧?还是不疼?她只是觉得没力气了,撑不住自己,感受不到疼意,可惜她没了知觉,还行,也不算受罪,人生的最后若没有疼痛的死去,很好了。
力气在逐渐消失,她努力蜷缩起已经不听话的四肢,尽量抱成一团,这样显得她很小很小,像个贴着皮的骨架一样,蜷缩着,像是又成为了一个小老鼠崽子。
不知为何,这时她才觉得难过起来。她想:最后同她讲的那些话,她会生气吗?没曾同她好好道别呢,人生走到终点,是不是都会后悔呢?可人无法既要又要的,总得舍了些什么来获得些什么。
其实……其实她有些后悔了,若是能死在元青妹妹的怀里,也许会比现在好些吧?
是不是有些冷了?
元青妹妹是头一个明白她想做什么,尊重她的人。她还是好担心元青妹妹,可她无法再报答她了。
她对不起她。
陈小圆的眼中有些遗憾,渐渐地遗憾散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散退了,屋子里留下一片寂静。
四海五年春,陈小圆终于见到了沧州之外的太阳,她死在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