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外出,众驯师之中属蒋瑜心思最细。
昨晚她路过花半夏的营帐时,听见里边传出干咳,早起又瞅花半夏脸色不对,不免有些担心,故而适才只在不远处遛了遛自己看管的几头豹子。
不多时蒋瑜返回,见花半夏面色青白,原本还算正常的唇瓣也变得毫无血色。
“总管可有哪里不舒服?”她忧心地问。
花半夏弯弯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来:“无妨,你继续。”
这话说完没多久,天边隐隐有雷声滚过。
这时节的雨说来就来,花半夏瞄了眼天色,终是叹了口气,让蒋瑜招呼大家尽量趁落雨前赶回大营。
伴随着声声清脆的哨响,山间各处接连传来哨声回应。
大约两炷香后,众驯师已将各自的猛兽召回,在山脚下约好的地点聚齐。
花半夏翻身上马时忽觉耳中一阵轰鸣,眼前亦是金星乱窜。
她觉出异样,深吸一口气,闭目缓了片刻才觉好些。
不想回营途中身上却开始害冷,及至进入军营,抓着缰绳的手仿佛已不是自己的,丝毫使不上力。
终于挨到了万生坊所在营区,神思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
偏头望去,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只不过面容模糊,玄色盔甲发出幽幽的光芒,与她忽近忽远。
“殿下……”她咕哝一声翻身下马,脚底却像踩到了棉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裴璟霄一把将人捞在怀中,看见花半夏的脸色突然就慌了:“叫军医!”
他咆哮一声,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奔入帐中。
营帐内,军医为花半夏把完脉神色微凝。
“如何?”一旁,裴璟霄声色紧绷地问。
“花总管最近想必是过度劳累,又在山中染了瘴毒。小人开一个解毒的方子,叫她先吃两副药瞧瞧。”说着,他看了眼蒋瑜,“切记,近期切勿叫花总管太过操劳。”
蒋瑜答应一声,赶忙拿着方子去抓药。
等熬完药,她端着药碗与另一名女使坊马秀妍结伴而来。
二人本要一同照顾花半夏,结果还未进门,蒋瑜打眼望见帐门口站着侍卫,心说殿下该不会还没走吧?
进门时果然看见殿下就坐在花总管床边,与她出去前相比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
瘴毒可传人,军医诊断后曾叮嘱过。
此时连蒋瑜和马秀妍都戴上了面纱,殿下却这般不管不顾,就不怕过了病气给自己么?
蒋瑜心想,一面又忍不住暗叹:殿下待总管可真上心!
“殿下,瘴毒传人,此处便交由小的们伺候吧。”蒋瑜边说边端着药碗上前。
马秀妍也跟着附和,“殿下请放心,小的们定当尽心竭力照顾好花总管。”
“你们且出去,今晚这里交给我。”裴璟霄说话间,视线甚至片刻不曾从花半夏身上挪开。
今晚?蒋瑜和马秀妍面面相觑,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错愕。
二人看看殿下,又看看自家总管,终是未敢多言,应声退了出去。
“殿下对总管的心思我算是看明白了。虽然这么把总管扔下有些不地道,可咱们这些小坊使能有什么法子?”马秀妍说着冲蒋瑜挤挤眼。
蒋瑜深以为然地点点,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对不住了,花总管,毕竟得罪您至多等您醒了挨一顿骂,得罪了殿下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两害相权,蒋瑜和马秀妍最终决定还是对不住自家总管的好。
于是帐内再次只剩下裴景霄和花半夏两人。
裴璟霄坐在床头,让花半夏微烫的身子倚在自己怀里,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一勺勺将药喂给她。
他几乎快记不起两人上一次这般亲密是什么时候了。
他怔望着花半夏喝完药晕乎乎倒头睡去。
她的睡脸温柔恬静,再不似往日那般冷漠、疏离。
或许也只有此刻,他才能这般安静地守在她身旁。
视线描画着那两道细长浅淡的新月眉,他发现她的眉心会不时拧在一起,即使昏睡着,也在为什么事犯愁吗?
她梦到了什么?偶尔忘记仇恨时是否也想过他?哪怕仅有片刻……
她抓着被子的细白手指在瑟瑟发抖,六月天里盖了夹棉竟还嫌不够?
“冷……”花半夏含混地低喃一声。
裴璟霄想也未想,大掌覆上她的手背,不料才贴上去便被她反手握住。
她像是冷极了,触到一点温热便将他抓得死紧。
裴璟霄身子僵了僵,心因此漏跳了一拍,继而激烈地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