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春:“天生灵眼,体冷但不畏寒,熟悉庙里所有道路,甚至精准避开低垂的树梢,若不是独自走过千遍万遍,怎么会精准到这个地步。”
方长春顿了顿道:“你就是这法阵要镇住并催化的真正阵眼吧?”
“你是邪祟。”
岑雪甜甜一笑道:“果然瞒不住哥哥。”
方长春:“你压根没想瞒我。”
岑雪摸了摸香炉略带可惜道:“可惜了,就差这朱雀了,解了这朱雀我就能出去了。”
方长春疑惑道:“那青龙呢?”
岑雪摇头道:“青龙不在这,青龙在阵法主人的手上,这道阵以我为阵眼,四方神兽于四个方位埋下镇物,用来镇住我,但同时逆转神兽之力,每两年举行献祭,献祭的力量会短暂流经我的魂魄,然后又传至最后一个镇物,青龙的主人身上。”
“携带青龙镇物的人,必定命数不尽,富贵无双。”
所以他一开始才会说,朱雀,玄武,白虎都黑掉了,其实意思是它们都被逆转了,从镇压神兽变成了吃人的邪祟。
至于青龙要没了,更像岑雪的一道诅咒,他诅咒着这道法阵的主人,即携带着青龙镇物的主人死去。
岑雪的声音里带着怨恨,他像将这段话反复低喃了好多年一般,他道:“我每一天都在看,我看清了这道阵的每一处,知道了每个镇物的所在地,我诱惑过很多人类取镇物,可你猜他们如何?他们要么痴迷于长生,沦落于玄武,要么痴迷于金财,沦落于白虎,十年了,第一次有人走到朱雀这里。”
方长春闻言皱眉,眼见岑雪放开香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他道:“反正哥哥不可能答应放我出去的,我功亏一篑,哥哥你也出不去这个庙宇,就留下来陪我好了,我再等两年看看,有没有人比你这棵树好忽悠。”
岑雪咧嘴一笑,满是明晃晃的恶意。
方长春叹气道:“你不必激我,我确实不可能放任你出去危害人间。”
岑雪的笑一下子消了下去,面容沉寂,染上几分肃杀,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就将方长春就此杀死算了。
方长春忽然解开手腕间的青衫碎布,露出光洁的皮肤来,原本是一道血痕的手腕痊愈,他又重新用笔割开,沾血在青衫上写下岑雪二字。
一道红线从方长春手腕间浮现,另一端缓慢又坚定地系上岑雪的手腕。
岑雪惊奇地晃动着手腕间的红线,仿佛见到了什么心仪的玩具。
万幸,岑雪这个名字确实是真的。
“这是契约,只要出去之后你将生平告知于我,我替你写你的生死,就可以去转世投胎了。”
方长春道。
“契约不可逆主,你伤害不到我,受我钳制也无法伤人,如此我便可以带你出去了。”
方长春搞定岑雪后,便将呆愣的岑雪推至一边,伸手触碰香炉里的香灰,那香灰原本是灰色的,在触及人手之后便发烫起来,冒着灼热的红意。
朱雀的火可以烧尽世界的罪恶,方长春是树精,天生最怕火,他其实并没有把握可以拿下朱雀。
岑雪也没有。
他看着方长春那双白皙的手被香灰烫伤,丑陋的烫痕从手指蔓延至手腕,刚割开放血的手腕还没有愈合,血液滴落香灰,和朱雀的神火相互抵抗着。
肉体凡胎,如何能与神的火焰对抗?
方长春浑身灼热,几乎要爆体而亡,树木最怕火烧,往常树见了火,如果能挪动,巴不得挪得远远的才好,也就只有方长春这株树,非但不松手,反而又抓紧了些。
“你不必如此。”
一旁的岑雪忽然开口:“就算留在这里,我也可以保哥哥平安的,你只需要等下一个能取下朱雀镇物的人到来。”
岑雪握住方长春尽抓着香火不放的手,真心实意叹出一口气道:“树怎么可能抵抗得过火,放弃吧,我不愿看哥哥做徒劳功。”
方长春眼神涣散,他看了岑雪一眼,又似乎掠过他看向了身后正堂,正堂门扉紧闭着,飘浮着方长春留下的安字,那一字最多承受七次攻击,如果是朱雀全力一击,也许三击都承受不到。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而后对着岑雪道:“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
大难临头,烈火焚烧,眼前的人却还问自己是否听过一首诗词。
岑雪真不知道应不应该道一声方长春不愧是树木成精,脑袋都是榆木做的。
但方长春惨白着一张脸问了,岑雪也就答了。
“什么诗?”
方长春露出一个微笑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今日我就改一改,神火烧不尽,枯树可再生。”
岑雪愣了一会,看着方长春一手将香灰抓起,那只手几乎已经被烧没,枯瘦的枝干从手臂的断口蔓延,枝梢倔强拽着微末香火,火在枝梢的按压下竟然真的渐渐熄灭了。
朱雀一声凄厉长啼,火红色的羽翼在灰烬中若隐若现,灰烬散去,方长春呕出一口血喷在香炉之中,断肢上的枝干再生,又生出了一只白皙的手。
一如从前。
岑雪在纷飞的灰烬和雪花之中道:“这诗改得可真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