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才,刚才赞迪克给我喂的药水,那是麻痹人的行动能力的。
尖锐的刺痛以及要被开颅的恐惧萦绕着我,我忍不住叫起来,却也只能如同生命残烛的老人发出微弱尖细的一点声音。
而这,很显然不可能阻止赞迪克。
我呜咽着,能做的唯有求饶。
“大人,大人不要这样……不要动那里,还有其他方法的,我可以用其他方法想起来,呜,大人,不要……”
“其他方法?”赞迪克的动作稍稍停下。
“当然,大人,当然还有其他方法。我可以去恳求主人恢复我的记忆的,只要,只要主人能够……”
“让‘本体’撤回自己的决定,呵,你真以为‘本体’会好心到这种程度?”赞迪克冷笑着。
“闭嘴吧,塔德纳,我现在不想从你嘴中听到其他人的名字。你现在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好。”
那后脑的力度似乎更用力地陷进去一点,我吓得大叫起来。
“啊……等等,等等,大人,我可以担保的,我可以,我可以保证主人会同意这件事情的,我可以,我可以去讨好主人,只要,只要——啊!”
头发被不耐心地狠拽了一下,扯得头皮生疼,几乎要让我以为头皮都快被扯掉了。
我颤抖着,内心已经近乎陷入绝望。
赞迪克的决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可动摇,他真的是恨极了作为本源的“本体”多托雷,也恨极了我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可以选择遗忘那些事情的现状。
以至于,他甚至丧心病狂到想要越过多托雷的命令,直接对我的大脑进行改造。
即使是有那股神秘的力量加持,也无法修复这样粗暴的大脑损伤。
耳坠……
我想起那既被用作管控,也被用作监视的耳坠。
但它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一摊碎片了,在凯亚帮我处理完伤口后,我又重新捡起了那些碎片,包裹在一个小袋子里放进自己的储物袋。
即使要承认耳坠的存在是多托雷对我无缝不入的强硬监管,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那也是对我个人安全的某种担保措施。
即使不会在面临死亡的威胁。从这一点上我或许已经超过了多托雷太多,“延续生命”是多托雷一直以来就在研究的课题,尽管到了现在,将自己完全改造,还制造出来切片,对他而言,或许也早不能算做是“活着”。
多托雷拥有足够的才能和力量,但我没有。
以至于身怀那些能量的我在一些切片眼里,最开始一段时间甚至只是“最容易使用的实验体”。
好在,碍于我身上无时不刻的,显示着归属权的耳坠,他们并不会选择试图挑衅多托雷对我的庇护。
更别说除此之外,还有Theta切片在。
我听到“嘀嗒”的声音响起。
那熟悉的,往往从耳坠里发出的声音,在我近在咫尺的距离响起,几乎是一瞬间,我明白,那是赞迪克的耳坠。
“什么事?”
熟悉的,优雅的声音响起。
“Beta Build,呵呵,不用对我的突然联络抱有如此大的敌意,我只是来提醒你一件事的,另外,当然,还有确认一件事。”
多托雷的声音对此刻的我而言像是在沙漠濒临渴死的苦行者终于见到了一汪甘泉一样,令人抓狂。
我下意识地挣扎呜咽,想要发出声音来,却被赞迪克抽出手,弯腰下来,带着血腥味的手指箍住我的嘴。
“呜……呜呜……”
赞迪克皱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有事就说,我没有时间跟你浪费。”
“哈,当然当然,我当然明白,‘我们’一向都视时间如生命。”多托雷轻笑起来。
“不过,若你还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或许也还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关于塔德纳的事情,我说过,你不能对他造成一丝的伤害。我希望这一点有被认真地遵守。”
赞迪克嗤笑了一声:“我早就说过了,你连脑子都快被腐蚀干净了,我竟然会是你这家伙的‘分身’,真是可笑。”
“有关立场的问题之后再谈吧,Beta Build。你应当知道我此刻联系你的目的。让塔德纳来和我说话。”
“想找你的狗?那你自己去找不就行了?用他身上的‘狗项圈’,就像你平时那么做的一样。”
多托雷叹了口气,语气显出几分无奈。
“看来,你确实知道塔德纳的耳坠已经被损坏的事。他现在在你的身边吧,不用隐瞒,你知道的,我完全可以现在就接管你的‘控制权’。”
赞迪克突然被惹怒。
“你敢?你明明说过不会抹消‘我们’的自主权。”
“当然。不过我也说过,那得建立在‘你们’听从命令的基础上。还记得吗?”
多托雷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失真。
“Beta Build,切片不只是‘分身’,‘你们’,都是‘我’。既然是‘我’,那便不该存在对立和矛盾。”
“现在,放开塔德纳,然后回至冬吧。我的‘己身’。”
随着多托雷的声音落尽,我听到犹如电流紊乱的声音,紧接着,背后的禁锢完全被撤去,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地上狼狈地爬起,身体使不上力就靠着地面的摩擦力把自己蛄蛹到窗边,离赞迪克足够远的距离。
我没有遭到任何的阻拦,甚至没有受到任何的斥责。
等好不容易爬远后我往身后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几乎吓得我要腿软摔在地上。
背后的赞迪克,或者该称为“赞迪克的躯壳”,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的方向。
他站得笔直,甚至笔直地有点过了头,像是枫丹放在橱柜里售卖的,还未拆封的机械小人。
赞迪克如今也正如此那玩具机械小人一样,双眼毫无目标和光泽地放空前望。
这副样子,反倒是和Theta以及Omega当初被我报废之后的样子有些相似。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几乎荒谬的想法:
多托雷为了防止Beta切片对我出手,切断了Beta切片的意识。
这实在是……
过于荒谬。
那可是多托雷啊!
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中生出冰冷心悸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