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不能全然怪她,谁大清早天不亮的就把人薅起来弹不熟的新曲儿呢?
更何况,这位爷今日大喜,却穿了一身晦气的白衣,公主都快要把玉京城翻个底儿朝天了,他还在这儿悠哉悠哉地听曲,莫不是要逃婚?这么重磅的消息,怎能不惹人好奇?
“荆国公息怒,我……我……”她连忙跪下。
“罢了,爷今天心情好,遇上了这五年中最大的喜事,不与你计较。”李澈一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说喜却不见喜,那调笑阴阳的语调当真叫人不寒而栗。
“谢……谢荆国公赏。”她哆哆嗦嗦地回到座位上。
“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付雁西推门走到李澈一跟前儿,附耳说道,“人应该马上就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到对面巷子里蹿出几个面色堂皇的人,为首的是个俏娘子,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盈盈,只挽着一个随意慵懒的堕马髻,着一身烟青,古朴雅致,是世间少有的殊色丽人。
李澈一在见到那张脸的瞬间便瞳孔紧缩,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身侧的案几上,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就这样可怜兮兮地晃了两下,便直直地坠地身亡。
午夜梦回,那个反复出现又决绝离去的模糊背影终于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那个让他咬牙切齿地恨着、爱过、求不得、放不下,几经波折忘掉又想起的女骗子!
李澈一只觉此刻脑袋充血,仇恨和兴奋撕扯着他,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猎物掉入陷阱,被他所囚的模样。
-你熟悉的那个李澈一回来了。
伪装被当场拆穿,她会是什么表情呢?一定会故作镇定的嘴硬一番,说自己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说她一直爱的人是他。
她不是向来如此吗?长袖善舞,谎话连篇。
“走,今天咱也当个名角儿,过过戏瘾。”李澈一大手一挥,甩了一地金豆子赏给这群奏乐的伶人,随后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付雁西一路小碎步,紧跟在李澈一身后,终于在上马车时犹犹豫豫地问道:“主子,那公主和崔家那边……”
李澈一抿嘴不语,递给他一记眼刀。
“是属下失言。”
直到荆国公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处,付雁西才渐渐回过神来。避风的地儿,他穿着厚重,却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蓦地,抬眼望向不远处摘星楼上摇摇欲坠的巨幅画报。
“看样子,这是全都想起来了。马上!玉京城就要被他搅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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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星轸心急如焚地搅着衣角,听伙计说,掳走玉儿的人身手不凡,训练有素,明显是有备而来,关键还操/着一口筇州腔,若非未除尽的逆党余孽,还能是什么。
挑着荆国公大喜的日子,在玉京城捣乱,这群亡命徒也是疯了,若是玉儿的身份暴露……
“那准备马车的人到底好了没有?”徐星轸再次催促道,语气中充满了急切与不安。
“徐星轸。”冷不丁的,身后传来这样一声。
慵懒的腔调,勾人的尾音,这个感觉陌生又熟悉,令她心头一紧,蓦地,脊背发凉。
“荆、荆国公。”她转头,结结巴巴地开口。
可两厢对视,徐星轸并未察觉到有任何不妥之处。
他的眼神平静温柔,一如昨日。
两人依旧是萍水相逢的玉京李大人和筇州俏寡妇,而非当年的纨绔李澈一和孤女徐星轸。
“为何如此焦急?”
温柔的声音打消掉徐星轸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她想,可能是自己着急上火过头,幻听了,毕竟他都失忆那么多年了……
“荆国公可否……”
“先上来再说。”李澈一朝她伸手,谦谦君子,温文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