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得上韬光内敛。
而现如今,他穿着半旧不新的儒衫,脚下是一双姨娘缝制的布靴,束发在颅顶,露出一圈发际线,也将眼底的所有傲慢悉数释放。
薄止易看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他的头仰的高高的,给薄父和薄老二撂下一句话。
“放心,鹿鸣宴后,我定能成为这京都城最大的京官。”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话震耳欲聋,掷地如雷炸响。
方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看薄父和薄老二。
这两人的面相和他初见亦有了莫大的变化。
那年喜堂上高高端坐,他们一个是薄府家主,一个是薄父掌事人,容貌轮廓类似,面白微须,富贵不俗。
薄父的眼神庄严而沉稳,薄老二含笑不语。
方雅尚未下拜,心中已是怯生生,畏缩难言。
现如今再看这薄家兄弟。
天朗日清,日头非常的明亮,亮的能将眼前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照的丝毛尽明。
但薄家兄弟两却恰恰巧站在了门槛内的位置里,黑暗的阴影深刻的印在他们的脸庞上。
方雅顿时颤抖起来。
这两人的嘴角和薄止易一样,都上翘成一个奇异的弧度。
·
鹿茸洗净、泡水、去沫、炖煮、摆盘,大约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
回头看去,小糖和新来的小鹿已然混熟了,两个崽正窝在一个槽里津津有味的啃食苹果。
苹果鲜甜脆爽,汁水丰富,是小鹿以前从未尝过的美味。
梅花鹿心满意足,很快就将自己失去的东西抛之脑后,它一双眼睛大而清澈,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旁边的新朋友——小毛驴在使坏。
元可看到小毛驴偷偷的舔舐走了小鹿的几块苹果,还一面摇摆着尾巴,一面若无其事的冲新朋友打喷嚏。
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淡淡蠢感。
他收回目光。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鲁国公会喜欢养一头驴,但是鉴于它‘尊贵’的身份,元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在小糖不注意的时候,他悄悄抓了一把豆子塞到了小鹿的嘴巴里。
“元侍卫。”
御膳房的厨子们兢兢战战的干了一上午,总算赶在吉时前将鹿鸣宴所需要的一切食材准备妥当了,为首的负责领班舔着脸来给元可汇报,他的脸上挂着显眼的讨好之意。
元可以前还不习惯,但现在已经学会了泰然处之,他指点对方道:“陛下身子有恙不会参加今日的鹿鸣宴,你们仔细点,别耽误了给那边送御膳。”
领班听到这话,自然感激不尽。
就在他试图表示些什么时,元可却转身走了。
他做了那么久的村民,虽然现在身份贵重了许多,但是内心却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样貌较以前的娇嫩白皙变得更温润内敛,肩膀更宽了,双臂也更有力了。
鹿鸣宴在今日举办,他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焦则好几天没有去东宫了,他忙着准备参加鹿鸣宴,这样的宴会当然不会是置办一身新衣服,喜气洋洋去参加就够了得。他得事先了解很多东西,比如说这一届科考录取的进士身份,再比如说参加鹿鸣宴的人囊括了朝廷文武官员以及一些封爵封邑的有功旧臣,以及人丁凋落的韩氏宗族旁系......
鲁国公在研究这些旁系。
焦则本来以为鹿鸣宴上他需要在意的人只有薄止易,但就在前些日子,他发现自己错了。
鲁国公压根就没有将薄家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也是。
焦则仔细想想,虽说鲁国公姓薄,但根据那些七零八碎的往事来看,他显然不乐意和薄家人再继续打交道,而且薄家人自己都已经对外公布了嫡子的‘死亡’,反倒成全了鲁国公。
就算是在鹿鸣宴上,他们‘相见’了。
鲁国公稀不稀得相认,那可难说。
焦则之前还觉得如果薄家人死缠烂打,鲁国公怎么着也得给一点情面,好不让文武百官看笑话,但现在却觉得,以那位少爷的手段——恐怕想看他笑话这件事,才是个笑话。
鲁国公策划的码头。
策划的海运。
推出的一系列变法。
都将那些在暗地里冷眼嘲笑的无能之辈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鲁国公一手缔造的这些变化甚至用不到半年。
如今谁人不知道鲁国公有点石成金、定国安邦、远伐近交之大能。
焦则晃了晃脑袋,再仔细去看手里这几张薄薄的有关韩氏旁系宗族的资料。
凡是上位者关心的,不用多言,自然会有人立刻攀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