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有第一个带头,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到午间时,大半的难民都涌到周边的田地里去帮忙了。
大家将油布铺开,将草席展开,也有家里没存放这些东西的,直接将家里为数不多的被褥、棉衣都抱了出来。
混乱之下,顾不得你的我的,全部都往田里盖,冰雹砸在身上脸上也不会觉得疼。
外面热火朝天,皇陵内反倒罕见的冷清下来。
为了保证秩序,节约开支,也为了能够真正将工钱发给每一位干活的难民手上。王文平采取了按日支付酬劳的法子,这个法子好归好,但需要每日晚清点一遍结余,然后计算出第二天预计要支出的费用,并到账房那里去支取。
每日都需要几大车来运载银钱。
算账的队伍从一开始的三五人,增加到七八位,每日天微亮就开始上工,一直干到难民们回去休息。这强度,就算是老账房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处尊养优如薄止余。
难得清闲,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工作效率,索性回家中,拿出纸笔决定写一份包工流程。
韩谷跟着进来,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在心里暗想,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表格为何物?这个监理又是什么意思?
古代并不是没有总包分包的制度,只是王文平无法在难民中提拔出可以担当重任的人选而已。既然如此,薄止余索性再补上一套完善监理制度,总归是能让风险降到最低,也能在最大的范围内不浪费人力。
每日难民们排队领钱,实在是费事费劲......
但是写完这些内容后,让谁去呈献给王文平呢。
见薄止余眉头紧锁,奋笔疾书,韩谷没有出声打扰,他默默在旁侧看了片刻,才想起这会到了该用饭的时候。
索性李庆准备好了。
韩谷便出去取。
几位大老爷们在一起,谁都没有灶台间忙活的好手艺。
薄止余倒是知道不少美食的做法,但他连灶台火候都掌握不明白。而韩谷只会熬个粥,活个面。至于吴江和李庆压根连厨房都没进过。
但好在王文平早就考虑到了难民之中也有没法子做饭吃的情况,一早就联合了金陵城各大饭馆酒楼,但凡能参与进来的,都参与了进来。
打造出——古代意义上的工作餐。
凭工票领取,一人一份,两菜一饭(早中晚都有),虽说简单,但成年人足以吃饱。
从这一点看,王文平属实有些本事。
李庆也只有在祭五脏庙的时候会说这位二姨丈姥爷的好,其他时候总在喋喋不休说着他的坏话。
什么老古板,板着脸,说话刻薄。
韩谷听明白了,李庆应该是得罪了王文平。
这样看来,能帮忙给王文平献策的人选不多。
吴江。韩谷不熟,不想去麻烦。
而他和京都有些说不清的牵制,摸不准自己前些年头是否和这位大人有过接触。
这样一想。
韩谷将饭食在薄止余案头放下,看对方还在奋笔疾书,便沉默着走了出去,走到门外,看了看另一个方向。
薄止余将方案写完,开始琢磨是否要让吴江用投囊的方式扔进皇陵里。又或者,他可以匿名将这个法子在难民中公布出来,最后再传达到王文平的耳朵里。
他思量的一会功夫,外面有人来拜访。
薄止余抬头一看,颇为惊讶,怎么是焦则。
他把这厮忙忘了。
薄止余恍然大悟,起身相迎,“还没谢谢你,帮我把人照顾的挺好。”他笑着将焦则往里迎。
和秋桂宴上的富贵少爷不同,此时的薄小少爷一身简单的儒衫,发髻也用一条素布散散系着,浑身上下加起来恐怕还值不到以前一双软鞋的价格。
但年轻士子还是窘迫又局促的立在门外,拽了拽半新半久的士子衣裳,又拢了拢手上的节礼,才走进门,坐立难安。
他很难不心虚。
毕竟带走人后,韩谷既失忆,又冠了不该冠的名头。
焦则还以为他来了后,会被冷眼相待,或者至少质问些什么让他羞愧难当的话。
但薄止余伸手招呼他坐下后,就明白了焦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弯起眉眼,在心里默默对韩谷道了声谢。
“再帮我个忙吧。”
他解释了一番,将手里的那卷东西交给了焦则,压低声音道:“不过这东西,可能会让你拿到名头之后,再吃些苦头。”
焦则不明而厉。
面对高深莫测的薄家小少爷,他说不出‘不’来......
送焦则到了门口,看着年轻士子又认真又激动的样子,薄止余摸了摸脸颊,只希望对方后面在蹲大牢的时候,不要过于乐极生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