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是年关的第一天,再有不到十日,就要正式过年了。
“这可真是个苦差事啊。”
“就是就是。工部尚书不想来,推给了工部侍郎,能有什么好,可怜我们几个都是捎带的。”
“别说这些了,来,喝碗茶暖暖身子。”
“对了,外面的东西可都是下面孝敬的?”
“一些难民,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侍郎说了都给退回去,免得这节点闹出什么幺蛾子,我已让皇陵管事去对账目了。”
外面絮絮叨叨的声音没有影响到工部侍郎王文平,他四平八稳的坐在位子上,沾了沾墨水,在纸上勾勾画画。
目光时不时看向面前板子上的图纸。
陵墓的规格大小,都有定数,轮不到他一个工部侍郎去操心。王文平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整理银两,以及考虑雇佣难民的事情。
朝廷拨款太少了。
他算来算去,都算不明白,不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他自己都算不明白,又怎么拿去给下面的人算。
但若无法按期完成工序,背锅的只会是一连串的人。
王文平心烦的思索着,大过节的被遣派出来掘墓已然不吉利,这段时间妻主家又接二连三惹出不少乱子。另外......出门妻子说过,她妹妹差人送信来,说是要寻下落不明的小外甥。
这下人来的时机真是令人恼火。
他的妻子方才安慰好曹祖母,被这一通找上门来哭闹,肯定要费不少心神。
要他说,在江南城那么混乱的地方失去消息下落不明,多半人已经没命了。而且那小外甥打小就是个病秧子,许多大夫郎中断言活不过二十岁。
为了让曹祖母不会因为小外甥离世伤怀,他们和曹涴早就立下默契,减少往来,逐渐让外祖母的心里淡化这个外孙的情感。
只是——曹家无男丁。
曹祖母内心又怎么会不对这个小外甥挂心呢。
王文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家里现在闹成什么样子了。等他忙完手头这摊子事情回去,恐怕得到次年开春,而那时,天下会有是什么光景。
曹家仅留二女。
一个在京都,一个在北京。
王文平摇摇头,没有再想下去,他放下手里的毛笔,将外面跟随的工部小吏叫了进来,“都来看看吧,这是工部拟定的账簿,可眼下如今外面砖几何,红土几何,还得找专人来算。算一算,能不能成行。”
几个小吏对视一眼,心下松弛了几分。
算账这事,既繁重又容易出错,找外人来最好。
侍郎虽然平日为人板正,但能够在曹家如此式微的境况下,顶住家楣,果然不是没有城府的。
“侍郎,我们来的时候已经问过管事,这里记录了金陵城精于算账的几个人选。您请过目。”
王文平没有奇怪,他平静的点点头,示意小吏呈上来,然而在他打开卷册后,就被上面第一行的名字吸引住了目光。
——韩谷。
他顿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王文平忍不住在心底多念了这个名字几遍,才回过神来。应该是同名,那位贵人怎么可能会跑来给秦浩的坟墓算账。
他为自己的大惊小怪失笑片刻。
看着上峰摇头晃脑,一会笑一会沉吟,小吏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胆大的开口问,“上官,可有奇异?”
“嗯?”王文平道:“无事,只是一些私宅趣事。”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些人够了,让他们尽快着手算账,三日后就动工。”
朝廷舆论急需要开工来压制。
尽早开工,还能在上面的人眼里落点好。
但小吏们却还是暗暗苦了脸,开工的这么急,估计他们得彻夜不眠的去筹备开工仪式,好在临着年关,市面上一些祭祀用的物件应该好购置。
皇陵忙的四脚朝天起来。
焦则在外面打听了半天,终于确定,前来管理秦浩墓穴建设的官员,正是曹家二女的上门女婿,他喜不自胜,忙回去给韩谷报信。
“用不着银两。”
他止住韩谷。
虽然美人蹙眉数铜板别有一番滋味,但他可见不得韩谷发愁。这就好比看见观音卖笑,佛祖杀生,阎罗求饶。
焦则忙道:“开工那日,会有祭祀,到时候全金陵城的人都会去围观,定会有法子混进去。”
韩谷犹豫了片刻,到时候人多眼杂,不好和这位曹家女婿面对面说明情况。
只是,机会难得。
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就等三日之后的祭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