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挂着一张木板,板上贴着张宣纸,纸上画了表格,以及填录了规整的正字。
韩谷刚进来时,也注意到了这块板子,虽说形式新颖,但理解起来非常容易。他端详一番,便明白了今日上午共有87位成人及32个幼童前来取粥。
施粥这才刚开始,商会仅仅在城门南口设置了一处施粥棚。
若是到了灾情严重的时候,怕是要在其他地方多设置几处。
两淮巡抚暴毙,新任官员到任还需要时间,据说江南府令又是个不愿意管事的性子。细细算来,薄父这个捐来的县令竟然成了唯一能够管事的存在......
韩谷正想着。
对面少年忽然随手摊平桌上的宣纸,写了一段内容。他怔了一下,上前去看,薄止余纸上写的正是几处适合施粥的地方。
包括城门、寺庙、校场等。
就在韩谷摸不清薄止余在做什么时,他出声将外面的米铺掌柜叫了进来。
“赵掌柜,你进来一下。”
当着米铺掌柜的面,他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微笑,一笔一划,将身后木板上的数字进行了修订。
薄止余道:“今日上午施粥共计人次870(幼童人次320)。”
赵掌柜愣在原地,这位薄家小少爷怎么当着他的面,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想到大少爷,他壮着胆子小心道:“小少爷,这和实际情况不符。熬这么多粥,入不敷出又浪费,不好交代啊。”
“谁让你熬这么多粥了。”
薄止余笑道:“你先按照这些数量,把粮收起来,越多越好。”
“可东家会同意吗?”赵掌柜狐疑。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薄止余笑意减淡了几分,他眸光如电,淡声道:“父亲现下派我掌管施粥记录一事。这数目自然是我说了算。”
“让你多买米,又不是让你多熬粥。我们薄家作为商会之首,在这种时候囤些重要货物,不算奇怪吧。”
赵掌柜张了张嘴。薄家作为商会之首,大量屯米,很容易造成米价上涨。这样恶意收粮,分明与名声不利。
他以为薄止余的想法是要在米价上涨后,在民间恶意搜刮一笔民脂民膏。钱虽然赚了,可牌子也坏了。
不过,这事虽然招风。但看着赤衣少年冷漠以待的神色,赵掌柜心念一转,觉得自己应该主动迎合对方心意。之后再找个机会向东家表明情况。
他很快就想到了买米之事该如何操作,才能让锅甩在薄止余的头上......
薄止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坐直身子,神色不动道:“如果听明白了,就快去做。这事要快,还有这张单子上写了几个地方。你把米屯好后直接运到邻近的铺子里。”
“对外放话就是我们薄家要大量收米,以备施粥。”
看到这张条子,赵掌柜又在心里嘀咕了起来。紧接着,薄止余指点了他几个买米的规则,譬如主要收其余商铺的米粮,譬如尽量以仁义之名低价买入,再譬如......
这看起来,有点像是要一家独大,将施粥的名声一网打尽的意思。
如果薄父或者薄止易这么安排,赵掌柜都不会有任何意义。若是为了薄家跻身官流铺路,哪怕是砸锅卖铁,这赔本赚吆喝嗯买卖也可做得。
但偏偏说这话的人是薄止余。
赵掌柜拿了条子,离开前,试探的问,“收这么些米,倘若卖不出去?”
“南边卖不出去。”薄止余道:“还有北面。你还怕北山王没有钱,买不起这些米粮?说不得,还能狠狠宰上人家一笔。”
韩谷:“......”
赵掌柜:“......”
还真跟他想的一样,小少爷打算高价卖到北方。光是这个念头,就足以让薄止余喝一壶。
只要禀告给大少爷,将一部分的米粮截下来低价卖给民间百姓,这事......赵掌柜露出笑容,忙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掌柜的走后,韩谷迟疑了一下,看向薄止余,询问他是否当真有哄抬粮价的意思。
薄止余用笔尖在宣纸上点了点,主动摇头道:“收粮这事,就算我今日不说,过几天大家也都会开始做的。我先一步捅破这张窗户纸罢了。”
原文里,薄止易也打算做这些事,只是后面叛乱来的太快了。薄家的收米政策才刚刚开始实施,北方的叛军就打了过来。
江南城内无米,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北山军攻破了城池。
也是在那一日,江南四处着火,仅存的米粮焚烧殆尽,包括薄家也在那一夜几乎化作废墟。
他愿意跑来掺和施粥一事,就是为了避免百姓在这个冬日饿肚子。毕竟两淮之地,天下粮仓。这一烧,不光是南方,北方百姓也都跟着过了一个寒冬。
说起这事,有些蹊跷。
薄止余微眯双眼,原文中薄止易亲身经历过烧城烧死全家一事,但后面又主动投靠北山王,科考进入官场后。这事也再没提起过。
到底是作者没有下限。
还是烧城毁粮之事,其实是另有他人为之?
见薄止余沉思,韩谷忍不住开口,“所以,你其实不打算高价卖粮到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