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身后的李庆扯了扯少爷的衣角，暗示他不要喝凉水。等后面，他再去给薄止余寻些入口的饭菜。

薄止余面上分辨不出情绪，他坐下后，老老实实的维持着病弱人设，没有去动那碗斋饭和凉水。又不是他娘，没必要怄这份气。

李庆松了口气。少爷没有较真就好，他忙退了出去，自找道馆后厨。

李庆刚走，薄母就进来了。

进来后，看也不看薄止余，她径直朝着方雅开口，“这些天，在薄府内过的可还习惯？”

两人一问一答。

薄母端坐在蒲团上，左手按着捻珠，神色疏冷，不像是会关心方雅生活上那些皮毛蒜皮小事的样子。

方雅心中忐忑，忙拣一些好听的将给薄母听。比如薄府院宅精致奢华，他住的屋子又大又宽敞，饭菜好吃可口之类。

“如此便好。”说了片刻的功夫，薄母突然止了话头，淡淡道：“回去吧。”

方雅：“......”他有些不知所措，出门前，薄父交代要接薄母回去。

“母亲。”

薄止余适时开口，他语气四平八稳，也没有用布帕按着心口，完整的说完了此行目的。

薄母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淡，“听说冲喜后，你身子好了不少。”

薄止余闻言抬头。正好瞥见薄母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一抹厌弃，这神采就算是陌生人，也要被刺痛一二。

深吸一口气，他告诫自己，这些都是纸片人。

“劳母亲忧烦。我身子骨还行，前些日子，就连巡抚大人随行的大夫都说过，定能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方雅古怪的看他一眼。他听到的可不是这个版本。

薄止余此时面色同样冷淡。静室之内，两个血缘相通的人，面容轮廓相似，气质性子相类。

方雅被这一时凝滞的气氛压迫着，逐渐口干舌燥，却连桌上凉茶也不敢碰触。

时过三刻。薄母终于发话，让方雅先出去候着。

于是，方雅忙不迭的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静室内，压抑的空气隐有血腥的臭味。

跟方雅在一起上山时，没觉得嗓子痒痛，但在这坐了一会，他都快痒的忍不住了。但不想在薄母面前吐血。薄止余眉头微皱，将刚才的话题接了下去。

“近来山贼土匪猖獗。昨日，就连城内都混进来一波贼人。眼看世道将乱，母亲一人独处于城外道观之中，实在不安全。虽说遇到普通小贼，山间有防护之势，抵挡一二。但若世道真乱起来，叛军四起。这地方说不好，眨眼就沦为焦土......”

他不想浪费时间，又补充道：“再者，您回府后。那些人因薄止易改换族谱一事，都巴巴指着求您。她二姨娘必不会到您眼皮子底下，惹您烦心。说不好为了此事，她主动自请下堂，令您解气、消除芥蒂也不好说。”

薄母有些意外，没想到一向阴郁沉默的儿子会说这么多话，她古怪的看了薄止余一眼。沉默片刻，问道：“薄建仁怎么想起来用到我了？”

不是已经攀上了足以促成此事的关系吗。

薄止余淡淡道：“昨日贼人进城，巡抚大人不幸殉职。”

消息虽然封锁，但当时薄止余去薄父那里，听见了两人交谈的只言片语，说的正是此事。

现下讲给薄母不无不可。

薄母闻言，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见她转而沉吟，薄止余也不再吭声，他不太清楚此事薄母究竟是什么态度。是按照以往习惯，大事仍给予薄父面子，还是......

作为大家族贵女，薄母虽说有反叛夫君出轨的意识，但要完全跳脱世俗伦理出来，始终是一桩难事。

薄母阖上双目，气息不定，半晌后，她才睁眼，看向了薄止余。

这还是进来后，她第一次正眼瞧他。但说的却是另外一个事情，“你可知道，江南满城风雨，都在传你和你那外室的下作事？”

“......”薄止余无语。

宅斗的事，眼下说的好好的，怎么又转到他的花边新闻上了。

这古代人消息传递虽然闭塞，但这群人却是真闲啊。

......

江南满城风雨，街头巷口行人三两成群，口口相传。一件事四散辐射出去，只需要一顿饭的功夫。江南乃至周边乡道的百姓在茶歇饭后皆得知了一个流言。

【巡抚大人上任翌日，暴毙于府中，贼人至今不知下落。】

有传言。

【做此事者，乃北方叛军北山王麾下精锐部队，诛杀地方官员，意图挑起战火之事。】此事一出，引得民间沸沸扬扬，义愤填膺，口伐笔诛颇为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