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止余与他相处多日,怎么会察觉不到异样。他轻咳一声,没想到在这宴席上还真能碰见一两个肚子有货的。沉吟片刻,薄止余说出了自己的一番见解。
“南方遭灾不假,可这里乃是天下粮仓。”
“北方数地,要依仗两淮之地才能吃上一口干粮。两相比较之下。若是缺粮,说不好南方会趁火打劫,还是北方形势所逼穷极反攻。”
这个说法新颖。要知道这个时候,南方的朝堂才是正统。
年轻人面露异色,他奇怪的打量了薄止余两眼。此人在这样的宴会上,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有恃无恐?
还是,过于愚蠢?
韩谷对眼神更加敏感,他转念一想,心下暗道不好,这样的言论若传递出去,恐对薄止余不利。顾不得避嫌,他当即伸出手去,扯住了薄止余的衣袖,想要让对方留意一二。
但对于政治没什么觉悟的薄止余说至兴起,不经意吐露天机。
“说不好,明年年号就该变了。”
这话更加过火。绕是那位自命不凡的年轻人也脸色一变,他慌张起身,想要远离此处。可方走了两步,却撞上了被众星捧月而来的薄止易。
被挡住去路,年轻人暗暗叫苦,该不会是被听见了吧。
薄止易意气风发,携友数众,他大步流星,来到薄止余面前站定。
哦,气势不能太盛,不能让人误以为他要欺负家弟。
于是,那一双带着逼人气势的眼睛率先落在了年轻人身上,“你是......焦家三子?”
年轻人双腿一颤,下意识的躲开视线,他正要狡辩方才言论。薄止易却已兴致缺缺的移开了视线,含笑对薄止余以及他身后的神秘公子开口。
“止余,我说怎么到处见不到你,居然跑到这里躲清闲。该罚酒!”
“该罚酒,该罚!”众人连声附和,言笑晏晏,
薄止易又道:“喜事临门,大家都前来恭贺,你也不知道为父兄分担一二。”
晦气。
薄止余喉咙发痒,无奈的瞥了一眼韩谷。希望自己如果待会吐血不止,对方可不要被吓着了。
他虽然有当背景板的觉悟,奈何薄止易不配合。
在薄止余掩饰性的咳嗽两声,自述身体不适后。薄止易仍然没有放过他,笑着上前,将视线放在了韩谷身上。
明知此戴着帷帽之人是薄止余那位外室,可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薄止易硬是指鹿为马,说白为黑。
他含笑道:“雅儿终日以泪洗面,梦里都盼你回心转意。这下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见你二人恩爱和睦,为兄的心总算是放了一块大石头。”
薄止余:“?”
薄止易怕不是眼瞎。韩谷比方雅足足高了一个头不说,身上的味道也完全不同好吧。
那股子浓郁发苦的中药味,薄止易印象不够深刻吗?
得加黄连!
给爷加!
其实不太想理会薄止易,按照狗系统所说,他本来就只是来走个过场,当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布景板即可。
但薄止易三言两语,总是将方雅的身份往身边的韩谷上靠,而且说着说着,就伸手想要摘下韩谷的帷帽,口中道:“诸位好友,还未见过你的夫郎。止余,你何不快介绍一下。”
韩谷低着头,极力往后缩,可他身后也都是案几。又被看戏的好事者围着,又能躲到哪去。
“住手。”
薄止余对着他们说了一句,没人搭理。一息后,他目光一闪,忽地起身,猛然抬脚,将面前案几踹了出去。
一桌美酒佳肴,悉数摔于地上!
这样的场合,如此举动已是出格。
可薄止余不觉解气,他大步上前,直接踩着杯盘狼藉,层层碗碟,后立于翻到的案几之上。
高高在上,赤衣少年眉眼冷对,妍丽至极,冷厉至极。
薄止余:好么,得亏自己提前穿好了同色衣裳。但看到薄止易那一身柔白的缎面衣裳,与方雅同款,他又换了个思路。
薄止易一怔,自己就是想要让薄止余当面承认自己是个宠妾灭妻之徒,日后好以此徒凉薄之性,为方雅解除婚约,婚假自主。
前些时日的铺垫皆是为此。
虽然可能薄止余没有发觉。但南方圈子内,薄止易早就暗中营造好了他的人设。一个凉薄寡幸之徒,且先天有缺,难圆人伦之事。
薄止余:真敢啊!方雅至此,仍是处子,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兄长,这是前些日子在婚礼上没闹够洞房。今日率众人,来捧弟弟我的场?!可要我二人现场为诸位拜个天地?拜个高堂?”薄止余冷笑两声。
薄止易张嘴欲继续说下去,他今日筹划,就是要让薄止余的丑事见一见天日。
“你这什么态度——!”
薄止余不耐烦搭理,随着他身子朝前一歪,应和口中要拜天地高堂的话。然而,实际上却是面色翻涌潮红,下一刹,一口浓浓的血痰子,如激流直射而出。
当场糊了薄止易一脸。
“......”白衣变血衣,众目睽睽之下,薄止易脸色直接绿了。
目睹这一幕,韩谷脸色一变,忙抬手去扶。薄止余顺势借着力道,瘫进他怀里,气若游丝道:“婚约已成,我与方雅百年修好,死亦同穴......兄长不用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