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然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戚少雁亦然十分直言不讳,“我从来不愿承担拯救苍生之责,那日应下诛灭凶兽的缘由,也只是为了她。”
“难怪传闻中你独身江湖,不与任何门派为伍,却唯独答应此事,即使此事要你付出生命。”
尽管对于戚少雁和窦然之间的情感早有预料,但在得到印证的时候,祝来月还是不禁有些动容。
“可那些前辈却是无辜的……”祝来月想到方才在横尸在树上的灵霄宗前辈的尸身,只是不知其余的前辈们的尸首又在何处。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拼尽性命还是无用功,恐怕会气得活过来吧。
“我劝过他们,就如方才我希望你们离开此地一样。可江湖人的赤忱倒是千年如一日,七百年前他们不愿退却,今日亦是如此。”
祝来月的内心略微平衡了些,“戚前辈,这些事都已是过去,我等此行绝不会赴前人后尘。”她十分坚定地说道,“我已有了万全之策,不仅永绝后患,还能保全窦娘的性命。只是,她此后恐怕只有寻常人的寿命,再无长生了。”
“若你此言不虚,对于她来说倒是好事。”
诚然,此事祝来月也问过窦娘的想法,她正如戚少雁所说般已经厌倦了这样无休止的生命,只想有一日能等到一个重要之人归来,厮守余生。
祝来月看着眼前憔悴的天下第一剑侠,也许是想起来某个在繁华之城开着酒楼的女子,她不禁微微一笑。
“可我要如何相信你的言辞?”
“若我说我并非来自人界,而是神族,戚前辈可对我有几分信心呢?”
她这话简直像是吹嘘,哪怕是见惯了江湖风浪的戚少雁,此刻也觉得实在荒唐。
可眼前的女子实在不像是在说大话,眼神中是十足的认真。
“口说无凭。”戚少雁没有那么容易说动,仍旧不冷不热地看着她。
祝来月毫不犹豫地向她出示了那块已经得以完整的木雕,上面的纹路隐隐作着绿茵茵的微光,不论距离几米,都能感受到它传出的盎然生机。
“戚前辈定然见过此物吧?”
“是。”戚少雁紧紧盯着她手上神秘的木饰物,确切地说,她只见过它残缺的模样,在窦然的花间楼里。
那时窦然终于对她付诸全部的信任,将过往的痛楚全盘托出。她才见到这块吊着窦然生命的残片。
“仅仅此物,还不足够我信任你。”戚少雁心中已有了动摇,只是仍旧觉得还差些什么。
“戚前辈还需要什么?”
“交换。”她沉默半晌忽然说道,“你手中握着她的性命,我需要一个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的性命作为交换。”
最重要的人。祝来月下意识地去思考,这短短的十余年人生,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究竟是谁?
是将她养大、没有一日不把她放在心上的养父母,还是璃儿?
又或是那个赠予她芍药的人?
贺今羽直到出发前夕还在同她争执,无论如何都不赞同她去牺牲的计划。
但这一路来,却出奇的听话,既不和她争吵,反倒处处关心她。
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可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贺今羽究竟想做什么。
“是他们中哪一个?又或者那人并不在四人之中?”戚少雁追问道。
“我绝无欺骗戚前辈的念头,但我也不愿意用任何人的性命同你交换,不管那人对我来说是否重要。”祝来月回答道,她真心认为拿一个人的性命去交换任何都是极不人道的打算。
戚少雁只是冷笑,仿佛见惯了江湖中自诩名门正派之人这般好听的说辞,“既然交易达不成,我也无法让步,请回吧。”
“戚前辈真觉得经过七百年的沉寂,还能封印它么?”
贺今羽忽然从暗处走出,说道。
祝来月闻声回首,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贺今羽有了几分陌生,他的眼神那么冷冽,简直像是初遇时那个雷雨夜,在雷光闪烁过他的眼睛时,才能看见的彻骨的冷。
“灵霄宗的小辈?”戚少雁用余光一瞥,并不在意。
“既然谈判无用,不妨用江湖人的规矩。”贺今羽说着,缓缓走向原本僵持不下的两人。
祝来月这才发现他的手中紧握着已经出鞘的白羽剑,剑光森然。
“我与前辈论剑,若我胜了,无论前辈是否说出封印之地的下落,我都誓必将那凶兽斩于剑下。”话毕,他看向祝来月,“即使是你,我也决不让步。”
诛灭戾杀渊的极恶之兽——这几乎是贺今羽此生的唯一目标,可以说,他自生下来就是为着这一个目的而挥剑的。
但此时,他想要诛杀这只凶兽似乎又多了别的什么缘由,不只是为了所谓正道的使命。
祝来月终于明了他的想法。
原来他从未放弃这个念头,这些日子不过是在蛰伏,等待着找到凶兽时,再阻止祝来月,接着自己去杀掉它。
“不可以。”
祝来月几乎是同时和戚少雁说出这三个字。
“难道前辈已经相信我会胜出?”贺今羽镇定自若地说道。
“呵。”戚少雁冷笑,她并不习惯放什么狠话,只是默默抽出那把十分普通的铁剑。
“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