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她和罗平鸟归为一类,从不接纳那只护佑这止吴山数百年的怪鸟,后来也用同样的方式赶走了她。
直到晚年,她以为自己将要独自在空荡荡的草屋里度过一生时,一个同样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出现在她身边。
当然后来她在无意中知道了女孩并非人类,但她不在意,也不愿说穿,只是害怕失去这弥足珍贵的亲情。
两人在初春夜里未尽的寒风中紧紧地拥抱彼此,卫婆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像是哄着一个小孩,她在卫平耳边说了句只有她们听得见的话,罗平鸟泣不成声。
“母亲,你让我救救你吧。”她对着对她有救命之恩以及几十年养育之恩的老妪哭道,更是对上天祈求道:老天,你救救我的母亲吧,求你让她再多活一年,再让我赎一年的罪吧。
罗平鸟自然知道,当初救了它的小女孩也是因为它才遭众人厌弃,所以一直寻求机会能够报答她的恩情,并且补赎当年它间接造成的伤害。
所有人都被这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祈求震撼,贺今羽慢慢收回了剑。
既然没有一个人受到了伤害,所有弟子也都找了回来,那么也就没有必要杀死她了。
这几百年来,罗平鸟遭人厌弃地活着,终于能有一个人接受她的全部,只是想把这样幸福的时间变得长一些而已。事实却是即使用尽了自己的寿命也换不了她一日。
白天景怀卿和祝未璃破了她的迷阵,使她重伤,血腥味都无法掩饰。
今夜本该是施展换命之法的日子,哪怕此法可能毫无用处,只能缓解些母亲的病痛也好。
她明知今天过后,她就没有余力再换自己的命给她了,她却依旧打算这样去做,大不了同母亲一起去死。
可是白天她就受了重伤,无法再换命,所以今晚母亲比以往更加虚弱。
“世人求长生之事自古有之,但没有人可以成功,唯有修行渡天劫成了仙人方可获得更加漫长的寿元,像我等没有灵根的凡人是做不到的。”祝来月对眼前执迷不悟的罗平鸟说道。
长生不老么?说实在的,就连她自己也挺想要的。人之一生实在不过须臾,能看见的事物太有限了。
若是她有妹妹一半的修行天赋,也许就有一点机会成为仙人了吧,届时她能看到更远的远方,知道比过往十七年所知道得更新奇的事物。
想到这里她不禁也叹了个气,但她总算还是可以想开的。
“事已至此,不必多说了,你们走吧。母亲时日无多,我要陪她到最后。”
罗平鸟抱着怀中的老人,觉得她是那么瘦、干枯的皮肤像一棵枯死的树。
众人决定下山,把这个夜晚留给她们。
可接下来,祝未璃一句无心的问题却使得白羽剑再次出鞘:
“诶,这是什么呀?好像是卫姐姐身上掉下来的。”她手上拿着一块残缺的木片,像是某种木雕的一部分。但木片上面的图案并不太常见,雕刻的手法也有些奇异。
贺今羽只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残片,立刻抽出了白羽剑,锋利的剑抵在罗平鸟毫无防范的脖颈之上。
“把风栖交出来。”
“什么风栖?”卫平冷笑一声,“可别冤枉了人。”
“灵霄宗失窃的名剑风栖,那窃贼身上就有这种木片。此木材极为罕见,你若不是窃贼也必定与其相识,说。”
贺今羽下山的真正目的便是找回失窃的名剑风栖。风栖与另一把鹤影齐名,是灵霄宗的传世至宝,只因一次看护不到位就丢了。
守卫的弟子自然受了责罚,可风栖一日找不回来,灵霄宗上下都不会好过。
“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罗平鸟冷冷地看着架在她脖子上的剑锋,大有一副大不了你就一剑杀了我的破罐子破摔之感。
一旁,祝来月从妹妹手上接过了木片,细细查看一番,最终隐约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走到贺今羽的身边,制止了他:“贺公子可愿意再信我一次?”
贺今羽转头,看见明月的月光晃晃,将眼前之人桃花似的眼眸中胸有成竹的自信照得一清二楚。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又很好的感觉,恐怕他从今以后都难以拒绝她的自信。
他决定再信她一次,一如初见的昨夜,也是同样不知缘由地接受了她的说辞与同行。
贺今羽收起剑,但此事毕竟事关风栖,并非他可以轻易决断的,于是他又问:“你有多少把握?”
“还不知道,但是我想应当不会让我和你失望的。”即使祝来月说的是不确定的回答,也还是给人一种信心,让人相信一切都会如她预料般发展。
她拿着木片,俯身对罗平鸟说:“卫姐姐,这残片可愿赠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