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老人从未在他面前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天奈月于细节之处推断了很多东西。
窟卢塔族…?
自己竟然到了这样的民族吗。
他牵起嘴角,不熟练地扯出一个微笑,“我可以做些什么报答您吗?”
听到少年的问题,老人笑了笑,合上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札,眼神中一片坚毅和智慧的神色,“不必了,看到你恢复,就是对生命最大的祝福。”
天奈月眼神微凝。
……
少年还是加入了窟卢塔族,以一个流落在外的同族身份,即使他没有火红眼。
天奈月在之前说过无数次谎话,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唯独在这一次时,下意识地不敢去看老人的眼睛,心脏猛烈地跳动,如同活着般生动。
他早就做好了被戳穿的预设,而且满怀恶意地对自己说着,等到那时,你在他心中…可真是卑劣又无耻、、
突然间,头顶被人轻轻揉了揉,那人说,“我知道。”
天奈月抬头看他,对上了一双带着鼓励和疼惜的眼神,“独自在外许久,辛苦你了。”
……
越是在窟卢塔族生活得久,天奈月便越能感觉到自己活着的证明。
前半生的苦痛和如今的灿烂欢欣仿佛被分割开来,他站在阳光之下,好像终于被神明眷顾了一次。
他开始修身养性,不自觉地模仿起族长的样子。
哦、如今的族长,就是救了天奈月、并且收养了他的那位。
天奈月开始把目光和思维转向浩瀚的书籍,汲取着先人的智慧。
不去怨天尤人,不去为了权力算计,只是向内问着自己的心灵。
他的族长,即将离去之时,交代完其他事后,把天奈月叫到了身前。
此时,族长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却还是在一片混沌中试图去分辨青年的面容。
天奈月张张嘴,颤着手握住了他的指尖,将族长的手带向自己的脸颊。
“……我在这,族长。”
老人像是释然了,又是那样笑着,如同第一次见到天奈月时的神情。
“我知道、孩子,我知道…你一路上很不容易、……我知道啊,那时候、怎么能做到视而不见……?”
那样小的孩子,却像是被世界抛弃了,把自己越搞越糟,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愤怒和痛苦。
“…孩子、我…听到了啊……”
天奈月眼睛睁大,瞬间明白了族长未尽之意。
这可是他的族长啊…怎么会看不透自己的谎言,哪怕当时自己还在为所谓的“缜密”而庆幸着。
族长说的,他知道,一直都是在对天奈月说,和是否拥有窟卢塔族的身份无关。
天奈月眼睛一酸,泪水几乎全部滚落。
他咬着牙,不泄出一点泣音,“…谢谢您…非常感谢您收养了我,我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是你在自救。”
“…”
“月,如果有机会、和同伴们一起吧,不要这么孤单……”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
那天有着悲伤而灿烂的阳光。
族民们都哭红了眼睛,他们那双只有在情绪激烈时才会变红的眼睛,乍一看,和天奈月几夜不眠布满血丝的眼睛,没什么两样。
只有他一个人抱着手札,将脸贴在封皮之上,在心里反驳着,不一样的,我们哪里都不一样啊。
他渐渐成了小辈信赖的“月哥哥”,而后变成前辈、先知…慢慢挑起责任,一生共帮助两任族长处理族中事务。
年轻的族长哭着握住自己的手,问着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的。
天奈月的眼睛早已浑浊,他的嘴唇翕动两下,只是说了,“如果、如果……?”
即使记忆繁多,那人在自己记忆中的面孔依旧鲜活。
——如果我真的有火红眼就好了。
形容枯槁的自己,和在那场葬礼上消瘦沉默的少年,同时这样想着。
和正待开启新生的卡牌对视。
……
【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啊。】
天奈月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