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坠在远处的山峦上,风游走在竹竿上扎染品四周,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在能看清彼此的脸时,被女人刻意缓下来。
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她。
秦杳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温柔的夜色下也能泛起波涛汹涌的心潮。
今晚的月色像是刻意避开,给她们留下了一片昏暗的小角落。
时间在两人无言的对视中被悄悄拉长,延展。
女人踩过石板路上的落叶发出的一阵“沙沙”声,频率骤然加快,秦杳身侧刮过一阵风,带起了额前的发丝。
——腰身被抱住。
靳昭宁温热气息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气,秦杳下意识回抱,闻到了一如之前第一次见面时这人的香味,又紧了紧手臂。
这人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处,一深一浅地呼吸着,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了?”秦杳手上移,抚上她的黑发,柔声开口。
靳昭宁好像真的很高兴,又或者是黑暗给她带来十足的安全感。以往在外头举止冷淡的靳昭宁,竟在听到秦杳询问后,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颈脖。
好乖。
秦杳忍着那股挠心的痒意,揉了揉她的发丝,又耐心地再一次问道:“所以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呀?”
没人能从名为温柔的泥沼中脱身,秦杳把靳昭宁吃得“死死”的,但本人并不自知。
“我下个月不走了。”
靳昭宁闷声说完,抬起头在黑暗中和秦杳对视,眼眸亮亮地好似在期待着这人的反应。
太过小声,秦杳没有听清,眸光微微上挑,“嗯?”
“我说,我要续租。”
“你觉得怎么样?”
“小杳。”
秦杳这下终于听清了,她瞳孔猛地放大,声音抬高几度:“你的意思是说你要留下来?”
“嗯。”
脑海里的想法被落实,秦杳眨了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嘴角上扬的靳昭宁。又好像是生怕自己其实是出现了幻觉,她收拢手臂,再次紧紧抱住对方,感受那人真实的温度。
雨后、山间、潮湿的楼梯处以及在那儿不知道抱了多久的两人。
……
谢晴天家没有多余的卧室,也不好意思再叨扰寨主,秦杳来之前就已经联系了客栈留房,此刻两人正并肩往村里唯一那个客栈走去。
“我小时候特别向往这样的地方。”靳昭宁走着走着,望着远处透出暖黄光的屋门,突然开口。
寻着她的目光望去,微微敞开的木门前,一位年轻的妈妈正在给身前矮凳上坐着的女儿剪头发。
“妈妈,我不想要齐刘海了,同学们都笑话我!”
“那给你把刘海梳上去吧?”
“好~”
一大一小,一位在后面笑,一位在前面嘟着嘴,场面温馨。
秦杳还没开口问为什么,靳昭宁自顾自地接着说,“那时候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落脚地,我却时常感觉自己的双脚飘在空中,永远无法触碰到实地。”
她说着目光游离,飘向天际,“我一直在找寻独属于自己的那块栖止地,于是在成年后我偷偷考过雅思,等拿到offer后离开家,独自前往国外求学。”
这是靳昭宁第一次向自己吐露她的过往,秦杳听得入神没有插话。
“被断了资金勤工俭学的日子并不好过,无数次洗完盘子后又马不停蹄的回到小小的单间公寓里赶due,尤其是在冬令时的时候,很绝望。”
“什么栖止地,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说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像是能看见那时的靳昭宁,秦杳露出心疼的眼神,听她继续说下去。
靳昭宁一件一件的讲述着自己碰到的抢劫犯、不友好的白人、肮脏的地铁座位和不退押金的房东的事。
她就这么一直说到了客栈门口,她说了很多,但好像又很多没说。秦杳也只是安静的听着。
面前的客栈和村寨里的其他居民住宅不同,底部没有架空,是一栋通体被刷成了暗红色的小楼。藏匿在一小片树林间,应该是后来特意建造给游客居住的。在这满是干栏式建筑的小村庄,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靳昭宁结束了关于自己的话题,在客栈门前停下脚步。
秦杳比她稍快一步,但也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不走啦?走呀。”
靳昭宁这才发现秦杳一直很认真的在听她说话的同时,还留意着她这个人。一股暖流流入心底,她情不正经地伸出手牵住她。
秦杳欲要推开客栈大门,被她牵得一愣,鼻息间带出一声“嗯?”
但靳昭宁并没有解释自己突然的动作,只是拉长声音说道:“不过我最近发现,也许我想要的栖止地其实不一定是个地方——”
客栈大门被推开,发出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也可能是某个人。”在秦杳身后难以捕捉的声音跟着风铃声一块响起。
那人也没有解释自己的话。
但两人之间一直以来暗戳戳的暧昧气氛,在靳昭宁说完这句话后,明晃晃地摆在了明面上。
秦杳没有接话,只是很自然地牵着她径直走向了客栈前台。
“您好,我今天提前打过电话预定,名字是秦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