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谢闻枝反问道。
“真的,我何时骗过你?”陆相宜道,“再不济,我们还可以去找师父,师父有的是法子杀他们。”
谢闻枝倏然笑出声,道:“找师父?若碎云也没法子呢?”
“不可能,”陆相宜知道他是在笑自己的天真,却不恼不怒,道:“就算是没法子了,算算年纪,我们总能活过魏煦昭的,他就算是死了也会落入十八层地狱,那些早逝的叔叔伯伯断然也不会放过他。”
“之前你总叫我等等你,你会查出案子,替我报仇,现如今我也想让你等等我,可好?”陆相宜的声音轻薄而微弱,小心翼翼却又难以令人反驳。
谢闻枝望着枯枝,阳光照得雪融,“你回云水后,记得给我来信。”谢闻枝道。
言栀将金樽中残留的最后一滴酒也饮下,清明的寒光盈盈斟入杯中,他转了转手腕,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祁归远。
胡服舞姬正拉着他劝酒,一双柔荑将金樽贴紧他的下唇,酒水半洒着送进祁归远的口中。
营帐内热雾缭绕,言栀目光落处一名舞姬正冲他勾着手指,宛若无骨般的手和腰肢,摇铃般的笑。
言栀低眸轻咳两声,耳朵泛起红来。
呼延灼举着酒杯至营帐中抱着美人舞,他那双同呼延臻类似的金黄眸子迸发出欲望的火花,赵醒百无聊赖地击着鼓,他便应和着节拍同美人舞动。
言栀早在方下马时就受到了呼延灼最诚挚的礼遇,他命下人奉上最醇香的酒为他接风洗尘,汀芒被前去小溪旁清洗,而后又神色匆匆,惴惴不安地询问。
“言大人,你自裕都来,可曾听闻我那侄儿的下落?”呼延灼低声询问,俨然没有草原霸主的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言栀却也同样佯装出不忍模样,垂着头,眼睫也忍不住颤抖,“在下、在下听闻刑部着了火,是冬至时百姓燃放的烟火阴差阳错落入刑部,点着了老树,许多人葬身火场,据说也有几个异族人......或许王子吉人自有天相,并不在那其中也不一定。”
呼延灼宛如苟延残喘般不规律地换气,眼泪同唉声一起落下,但同样,那多日的紧绷与不安也一齐从他胸腔中抽离开来。
呼延灼是真的憎恶呼延臻,言栀从他热烈的舞蹈中看出了他无意隐藏的欢畅。
“赵将军!”呼延灼扔下酒杯,冲赵醒摇摇晃晃走去。
“赵将军的风姿,本王是十多年前就曾领略过的,当真是敬仰,敬仰!”呼延灼大醉酩酊,开始胡言乱语。
赵醒正头疼着如何应对,击鼓声渐弱,却被旁人抢了话头。
“管他什么将军,现如今不还是匍匐在大王脚下,为大王击鼓奏乐?”
“我倒是不知,齐国的将军居然各个能歌善舞,还如此通晓音律,倒是比云溶江畔的乐妓还要厉害!”
呼延灼斥责道:“谁允许你们如此放诞无礼?”
赵醒隐忍道:“无妨,兄弟们喝多了酒,大王不必责怪。”
祁归远察觉事态有变,忙道:“大王,天色晚了,我与将军不好再多叨扰,不如就......”
“这也有你说话的地儿?”呼延灼狠道,双眼阴鸷。
祁归远顿时默了声,他望见赵醒正微微摇首,一旁的言栀撑着下巴,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祁刺史不懂事,扰了大王的兴致,我替他自罚一杯。”赵醒陪笑道,牵过酒壶,满饮一杯。
“一杯酒便打发了,你眼中可有我们草原六部,可有我们大王?”一旁的草原猛将抖着胡须,一副横眉怒目模样。
“赵某无礼,全听大王便是。”赵醒放下酒壶,撑着桌案费力抬头。
呼延灼搓捻着胡须,想着法子如何处罚。
“不如就让赵将军跳个舞,小的们还未从见过齐国人跳舞呢!”
言栀倏然望向开口之人,那人却是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大王的手下喝醉了酒,大王也不管管么?”言栀淡淡道,逐渐将视线偏回席面之上。
呼延灼冷哼一声,道:“想来你齐国的小臣为本王一舞,也并无不可,更何况是魏煦昭弃了的臣子。”
“丧家之犬,能登上大人的宴席已然是八辈子的福分了,岂敢对大王不敬?”那人跟着帮腔,霎时间周围之人连连称是。
赵醒从未想过呼延灼翻脸竟如此之快,被打碎了牙也只好吞进肚中。
他捏着气愤颤抖的拳,须臾,拳泄气般松开,赵醒做出个笑来:“若说跳舞,小的还当真不通,并非不愿,而是恐大王见了不悦,倒是小人的罪过了。”
祁归远道:“大王若想看舞,小人马上去寻邕州的歌姬,舞姬,若大王不喜,让江南有名的花魁娘子来为大王一舞,也是意中之事。”
“哦,赵将军不会跳舞,”呼延灼若有所思般点点头,“可这该如何是好?”
“将军不会跳舞,大王可让他舞剑,将军舞剑,亦是一副好景可赏!”
言栀回过头来望营帐外,一人执扇徐徐抬起帐子,踏入其中。
“国师来的正好!不如就依国师所言,便请赵将军为本王舞剑一观,如何?”呼延灼将来者牵上席中,将他送至王座左侧的位置座下。
这便是戚筠。
言栀死死盯着他,目不转睛,却在与戚筠对视的一刹那心中一紧。戚筠冲自己温和一笑。此人是与自己类似的身量,眉宇之间竟有七分相似。
“大王,小人会跳舞,亦会舞剑,在裕都时将军还曾为此招惹小人,看赵将军舞剑,倒不如见见我的功夫,大王以为如何?”言栀挑眉笑道,发间晃动的银簪与他闪烁的眼眸,呼延灼竟不知该先看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