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女孩努力回忆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他曾经一遍一遍教自己,他名字的发音,她自己名字的发音。
“苏什么?”言栀微微扬起下巴,他的耐心有限。
“苏,”那女孩闭眼长思,努力吐出了那几个字,“苏,苏迪雅。”
言栀此时放下交叠的腿,缓缓踱步至他面前,问:“呼延臻,你可认得?”
苏迪雅听到这个名字猛然抬起头,她虽匍匐着却也死死盯着言栀不放,干裂出血的嘴唇轻颤着道:“你......你......”
言栀倏然笑出了声,他弯腰看着苏迪雅,好似在看什么有趣的玩具,“你不会说话?那好,我说你听,呼延臻现下在大牢中,你知道什么是牢,什么是狱么?”
“呼、呼延臻!”
“对,呼延臻,”言栀目光多有怜悯,“我带你去见他,如何?”
苏迪雅的眼中又惊又喜,却又迟疑片刻,她并不熟悉眼前之人,也不敢相信。
“你若是不跟我走,那我下次也不会再来,你只有一个机会,你懂什么是机会么?”言栀说着向后退了几步,苏迪雅扑这往前,手臂摩擦地面破了皮,冒着血,她抱着言栀的腿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言栀缓缓挪动步子,厌恶地看着她沾在自己衣裳上的泥土与鲜血。
“跟我走。”言栀平平道,也不管她如何艰难地起身,又是如何踉跄着试图跟上自己的脚步,言栀自顾自推开门走着,谢闻枝瞧见了身后那爬着向前的苏迪雅却也没有分毫怜悯的意思,只是淡淡吩咐下人:“带她清洗干净,换上清爽些的衣裳,送到本官马车里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云岁骛一手攀在车顶,看向马车内的言栀与谢闻枝。
言栀淡笑道:“总得带她去见见自己的主人吧,呼延臻称她为妹妹,想必其身份不言而喻。”
“见完之后呢?”云岁骛道,“大理寺可不能收留此人,皇帝盯得太紧了。”
谢闻枝此时也看向言栀,淡淡道:“刑部也只能收她一时。”
两所衙门皆无意助他,言栀心知肚明,早有所料,他淡淡一笑说道:“本不该叨扰二位大人的,带她见完呼延臻,我自会送她去别处。”
谢闻枝问:“你又能送她去哪?就算江潜与你情谊颇深,他也不会许你收留一个来路不明之人在府中招摇。”
言栀望着车外风雪,佯装出一副苦恼模样,涩滞开口:“那也没办法,我再努力寻个地方吧,天下之大,总有一个藏身之所,时间不多了,我先去里头催催。”
见言栀走回安济坊中,云岁骛这才弯下腰,将谢闻枝挡在车内不许他出去。
“做什么?”谢闻枝冷声道。
云岁骛冲他挤眉弄眼道:“他和江潜当真只是表亲?”
谢闻枝听完不禁心中长叹,连云岁骛都看出来了二人关系匪浅,他人还看不出么?当他无奈的目光对上云岁骛时,后者识趣的闭上了嘴,在风雪中立了良久。
见言栀迟迟不来,他忍不住再问道:“当真是断、断......”
“断什么?”谢闻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不关自己的事别多问,剑都悬在头上了还想着别人的事?”
云岁骛干笑一声,“伴君如伴虎,这个感受我比你懂,你我在朝堂之上不和已久,但前些天却有探子来信说,谢大人现如今竟与我同舟共济?”云岁骛观察着谢闻枝的脸色,只见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便又补充道:“是东宫来的探子。”
谢闻枝听完冷哼一声,往车内挪了挪,道:“如今你尚且被魏煦昭监视,还敢与我靠近耳语?我可要离你远些,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云岁骛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但听完此话举止也不禁拘束起来,却还低声笑道:“都直呼其名了,还怕什么引火烧身?”
待苏迪雅清理干净换上常服,言栀取来膏药让她在车上独自涂抹,二人隔着条街便下车步行至刑部,而言栀恍惚间看见青梧的身影跟随着那车夫远去,想来是要灭口了。
进了刑部大牢便算是能够松一口气了,毕竟是谢闻枝的地界,言栀只觉得走起路来也要轻松许多。
“我在这等着,你尽量快一些。”谢闻枝驻足道,言栀点点头,与苏迪雅一同前往呼延臻所在的牢房。
言栀拿出钥匙时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草席上的呼延臻猛然抬头对上了苏迪雅同样热切的目光。
“安静。”言栀掷出这两个字来,让他们刚到嘴边的话语生生又咽了回去。待他打开门锁,苏迪雅便冲进牢房紧紧抱着她侍奉的主人。
言栀一脚刚跨进牢房,一手便将钥匙抛给了不远处的谢闻枝,他将自己也锁在了里面。
“我带她来了,你瞧瞧,是不是完好无缺?”言栀道,他依旧坐在矮桌上,这是呼延臻平日里吃饭的桌子,已然破败不堪了。
“谢公子果真守信。”呼延臻说道,他的目光全在女孩身上,无暇顾及言栀如何。
言栀懒懒抬头,阖眼道:“王子,时间有限,恐怕没工夫让你们互诉衷肠。”
呼延臻压下心中起伏不断的情绪,用伊氏国语言同苏迪雅交谈几句,随后起身走向言栀。
铁链仍旧在地上拖着,也依旧没有沉闷与寒栗的意味,被锁在牢中的呼延臻像是一条藏匿在沙漠中的响尾蛇。
“公子早已知道我的名字了。”呼延臻声音沙哑,却依旧足以蛊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