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
谢疏林无奈:“好看啊。”
“当真?”言栀捻着自己的发丝看。
谢疏林放下筷子道:“我从前竟没发现原来你也这么自恋,好看,你是好看,你又何必到我面前再提一嘴?”说完后他再次端起馄饨汤,白着眼喝了一口,活像是在喝砒霜。
言栀暗骂一声“幼稚”便准备离去,临走前谢疏林往他手心中塞了个东西。“什么啊?”言栀问,正欲张手却被谢疏林一把按住,“出去再看!”,他说完“嘭”的一声合上了窗子。
言栀上马前才摊开手心,却瞧见一小块梨膏糖还有一小张字条,“若我明日不能出府,帮我买碗八宝饭。”那字迹歪歪斜斜的,全天下恐怕独一无二。
他将梨膏糖塞入嘴中,抽了汀芒一鞭,冲着刑部去了。
刑部大牢可没有冬至的气氛,李霈前脚刚送走一群早释囚徒,言栀后脚进来便又是一片死气沉沉,取来册子时他猛地一拍脑袋,今儿个又忘记把段竹翕拎来了。
只得无奈地将桩桩件件处理干净,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早该是下朝的时候而谢闻枝却迟迟未来,大抵是路上耽搁了,总不至于如此按捺不住便要去笠山。
言栀颇有些无聊地再那大牢里头晃悠,晃着晃着便又瞧见了那间熟悉的牢房。
牢房外的灭了的蜡烛早换上了新的,呼延臻此时坐在草席之上编着一个草蝈蝈,抬眸时正巧对上了言栀的目光。
稚嫩懵懂,澈如秋水,他蹙了蹙眉,道:“明日便是冬至了,往后的七日我都不会来刑部。”他的语气荡在刑部的大牢里出奇的有些温和的熨帖。
呼延臻低下了头,冷笑道:“谢公子身份尊贵,本不该来此幽闭暗室,邀三五好友九州游历岂不快哉?”
言栀佯装怛然,小心开口:“我已知道你的身份,王子身在暗室,难不成要终日在此?”
呼延臻扶着双膝艰难起身,尘土掩不去他的美貌,但那双眼却依旧放着警示的光,“我是国贼,这是你们大齐给我安的罪名,公子刻意来与我套近乎,居心何在?”
言栀恍若心悸般退却,与呼延臻稍稍拉开距离,可一双手却攀上了牢门,他蹙着眉头道:“身处暗室,你已然是阶下囚了。”
呼延臻凝眉揣度着他的心思,冷冷道:“我虽身处暗室,此心依向光明,一个身份不足以改变我的信念,伊氏国自会有忠于日月的臣民。”
“生处暗室,此心光明?”言栀眨了眨眼,颇有些无辜的意味,“可是王子如今不是日月了,怎会有忠心耿耿的臣民呢?”
“你是什么意思?”呼延臻同样攀上牢门,他紧紧抓着言栀的手,容色凶狠得可怖。
言栀吃痛一声,眼眶微微泛起了红,若他人所见必定怜惜万分,可呼延臻却不为所动。
言栀轻笑一声,淡淡道:“王子......呼延灼早就回去登基了,这一切皆是他的计划,林侍郎宠妾的死,刺杀王子,拖您在裕都,若非你已然贬为庶民,又有谁敢害你锒铛入狱?或许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
“你知道他登基时是怎样的盛景?伊氏国万民朝拜,各部落首领皆来道贺,你的那些子民,倒戈的倒戈,殒命的殒命,你还要什么光明?”言栀眼眶依旧红着,却又极挑衅地冲他抬眉一笑,“呼延臻,你算什么日月?你分明是那瓦上霜......”
呼延臻咬牙死攥着牢门,听他一字一句缓缓而来,强忍锥心之痛。他眸中有团火,似要将他烫出个洞来。
“你说什么?”饱含怒意的话从牙关挤出,呼延臻的指甲嵌入言栀的手背,而后者却宛如没有痛觉般,只单单冲他微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呼延臻绷着脸问,宛如被勒住胸口无法挪动的雄狮。
言栀艰难抽回手,如白瓷的手背上布满了条条血痕,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可他却毫不在意。
“我好意转告罢了,你又何必如此?”言栀略带困惑的眼神轻飘飘扫过他紧绷的脸庞,他倚在一旁的石壁侧首瞥着呼延臻,虚伪地勾了勾嘴角,“你这么凶做什么?”他问。
呼延臻并未答话,他呼吸急促,绯红色爬上了脸颊。
言栀慢条斯理地整顿衣冠,将手背上的血随意抹在了石壁上,说道:“王子自不必管我为何与你说这些,世人皆做假,囚君于暗室,权当做是疏林看不过去你被蒙在鼓里。”
“我得出去!”纵使呼延臻强压着声音却也难掩愤怒,“谢公子既来这刑部寻我,想必也是有所求,你要什么?”
言栀轻笑走至他的面前,耸肩道:“您可是草原的狼,谁又囚的住狼呢?”
呼延臻仔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妄图看出什么线索来。
言栀轻点了点牢门,像是在心中思忖着,片刻,他牵出一个笑容来,“狼出不去了也无妨,王子的母亲可是沙漠的毒蛇,自然学得通令堂的本事。”
“你这话又是何意?岂敢辱我母亲!”呼延臻王子身份,做惯了阳谋,自然对那些阴谋嗤之以鼻。
“狡诈之徒已然称帝了。”言栀轻飘飘一句话便已然让呼延臻哑口无言。“我知你有诸多顾虑,此番前来也是突然乍到,王子一时拿不准主意也是情理之中,疏林今日走后得七日后再前来寻殿下了,殿下有七日的工夫慢慢想。”
“等等!”
言栀正欲离去,听他呼唤便回眸静待后文。
呼延臻抿了抿起皮的嘴唇,喉结艰难滑动,他干涩道:“我有一个妹妹,此番与我一同访齐,我入狱后她下落不明,还请谢公子......上上心。”
“未曾想,这刑部大狱中竟也有殿下的眼线?”言栀嗤笑一声,笑声传入呼延臻的耳中就如火般灼烧刺痛着他,呼延臻垂眸不语。“好,我自会上心。”
呼延臻未曾想过言栀答应地如此干脆,抬眸时,却见他暗绿的衣角闪过长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