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栀点点头,只觉得浑身酸痛,“方才怎么了?”谢闻枝无奈回答:“方才不知何处释放了迷神散,你吸入许多,我在断案时曾接触过此类药粉,熟悉味道,便屏息凝神,故而未能将我同你般迷倒。”
迷神散?言栀头一遭下凡,自然也是头一遭听说过这人间的“神丹妙药”,心道真是厉害,凝神间又想起了方才的梦境,半信半疑地探出脑袋,向着那小童所指的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一道枯藤掩就的石门乍然出现在东北角!
“那些士兵是被人拖走的,你睡了大约两个时辰,我只是估算着时间罢了。”谢闻枝看他反应剧烈,长叹着再次说道:“那些士兵每一个时辰换一拨人,那一拨假寐时被另一拨人拖走,那些人便再回来列阵习武,你睡着的这些时间里换了两拨人,大约便是两个时辰。”
“那这般看来,这酆都士兵当真还不少?”言栀揉着太阳穴,向他指了指那道石门,扯谎道:“方才昏倒前我便想说,依魏邤走的路径,我在这地图上一一比对,或许那道石门便是出口。”
谢闻枝凝眉大骇,半晌才道:“真是奇了......这近在咫尺的,两个时辰我竟从未发现?”
言栀苦笑,语气涩滞道:“或许是那枯藤掩盖,难以察觉吧,谢兄便与我去碰碰运气。”
二人就这般默默前行了不知多久,终于避开人群眼目,来到那石门面前,果真有着与几个时辰前进来时一样的景色,两个翁仲像摆在眼前,言栀摸索着机关,不知碰到何处,那石门果真便“轰隆隆”抬了起来。
谢闻枝与他皆是惊诧,顺着石门后的窄路走去,不知又是多久,果真见点点光斑洒在眼前,再出去时,推开半掩的石砖,果真见日光洒落,言栀半眯着眼与他扶持着出了洞窟,便一个趔趄扶着一旁的巨石假山,依靠着呼着气。
“总算出来了......这......这是哪?”言栀环顾四周,喘着气问道。
谢闻枝颇为头疼地查看四周,最终还是在不远处的长亭外确认了方向,长亭外便是断崖洲,这亦是一处极美的风景,只是二人此时已无心再看,好在断崖洲外有一村落,顺着谢闻枝的牵引,二人这才来到了村口。
言栀见一老者牵马,走向前问:“老先生,我能否买你这马?”
那老者瞧着他一身青衫,便晓得言栀的官阶,想来定是富足之人,只是如今蓬头垢面的颇为不雅,不由捻须思忖,“你有多少钱?”
这是谢闻枝走向前去,他出门并未带银子,此时只能全靠言栀接济。只见言栀从袖中扯出自己的钱袋,里头是江潜不久前才给自己的碎银,便索性全倒在手中。
老者一瞧这许多的银子,登时眼冒金光。
此时谢闻枝轻咳两声,从他手中捻起两块向老者递去,寻思着一匹劣马,这两块碎银绰绰有余。
“嘁嘁嘁,这怎么够!我这马陪了我多年了,可是你这两块银子便能带走的?”
二人听闻此话面面相觑,只见他俩面色铁青,又沾泥带灰的,不由笑出声来。言栀索性将所有银子都交到了老者手中,说道:“眼下天将迟明,我与这位哥哥有着极重要的事要回城去,不然怕是赶不上时辰了。”
那老者寻思着大抵是这小官赶着应卯,脸上藏不住笑,数着银子将缰绳递给了言栀,二人未曾多想便共乘一驹,赶着时辰飞快地回了裕都,但再快也不能莽撞,谢闻枝驾着马绕道赭丘,先将言栀送至江府后头,自己便赶回永泰坊了。
言栀心中苦涩难鸣,他牵袖打了个哈欠,正欲推门而入,却见林随意提着草料来到了马厩饲马。
“祖宗!”林随意瞧见他落魄模样,“嘭”的一声放下木桶,忙赶至他身旁查看,“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言栀被他强扭着从后院回了府,一言不提方才事,只问道:“江潜呢?”
林随意瞟了他一眼,呵斥道:“你还知道回来?大人一夜未眠,不知派了多少家丁去寻你!皆是未果而回,我可差点也挨他鞭子!”
言栀这才方觉事态严重,语气都有些飘忽:“他打人了?”
林随意长叹,“昨夜既怕寻不见你,又害怕将事情闹大,偷偷派人将全裕都都翻了个遍也没寻见,连恭大人也是夜不能寐,全裕都找人。”又道:“好在你此时回来了,赶紧换身干净衣裳,我去禀报大人。”
林随意一路小跑去前厅,一步三回头,生怕言栀再跑了去,倒像是舍不得郎的姑娘。
回到屋内,言栀对着镜子,这才发觉自己的惨样,好在此时面色也逐渐红润起来,他卸了簪,正想着整顿衣袍,却发现青衫早已被岩石所裂,惨兮兮的一角垂至脚边。
不一会儿开门声响,只见江潜眉眼阴沉,嘴角却扯出个笑来,像极了来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只听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道:“公子终于肯回来了?”
言栀战战兢兢,不知究竟该站该坐,见着了江潜的凶狠模样不觉着忧心忡忡起来,可心中又泛起阵阵委屈。
这才看清楚言栀模样的江潜此时却也愣了半晌,他凝眉来至言栀跟前,紧紧捏住他的肩头,忧心问道:“去哪了?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果然是气不过三秒,言栀也算是安下心来,他抿着嘴,半晌才嗫嚅出一句话来:“我,我饿了......”
江潜阖眼叹道:“我去吩咐下人备早饭热汤,你好好洗净了,换上干净衣裳,吃了早饭便睡,刑部我会替你告假。”
“你要去上朝了吗?”言栀紧抿着唇,眸中隐匿着许多复杂情感。
江潜温言笑道:“你若是想我告假陪你倒也无妨,只是你现如今便想好了说辞来搪塞我吗?”他的笑声中不知为何种情绪,好似又气又恼,但却是怎样也无可奈何得了的。
言栀眉眼低敛,却会错了意:“我不会搪塞你,还是去上朝吧,上朝也好,寻见了谢闻枝让他说与你听,也免得你对我疑心。”说道此处,言栀在心中冷哼,气恼地将在地宫时自己为江潜记上的一笔功劳给狠心抹去。
“谢闻枝?”江潜蹙眉问:“你昨日与他在一起?”
言栀头也没抬,语气中辨不出情绪,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实则是望着镜中江潜的倒影,“是啊,我与他在一起,你自便去问他好了。”他的语气颇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大梦初醒的意味。
江潜正欲喟叹,却听林随意敲门而入,他探出个脑袋来提醒着时辰,若是再晚一会,恐怕会耽误了上朝。
听他的提醒,言栀不由在心中担心起谢闻枝起来,不知他该会有怎样的效率来回府,更衣,漱洗。正寻思着,江潜却来至自己的身后,在他满是泥垢的鼻尖上轻轻一吻,言栀错愕地顾盼身后人,而身后人却如功成后拂衣身退般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