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明桀回到酒店房间。

他脱下西装，整齐地挂在衣架上，走进浴室。莲蓬头的水流均匀地打在他经常锻炼的肌肉，流过他几乎覆满整个背部的凤凰纹身。

他闭上眼睛，任由温水冲刷着面部。想起中午在餐厅和庄程的偶遇，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多。

穿上纯棉睡衣，走出浴室。顺手将毛巾挂回架子上，让一切保持整洁干净。

然后坐在落地窗前，打开笔记本，输入多年未访问的桔瓣网址。凭记忆输入账号密码，第三次终于成功登入。界面已完全陌生。

七年前，明桀还是个对感情充满好奇和迷茫的大学生，庄程在桔瓣上直播自己被掰弯的故事。作为直男，他对室友的爱慕从最初的困惑、犹豫到最终的坦然接受。

这个故事有人着迷，有人怀疑。明桀是着迷的人之一，在鼓动下去跟当时喜欢的直男朋友表白。他不是幸运儿之一，最后的结果是绝交。

后来庄程以被三次元朋友发现帖子为由，把直播贴删除，账号注销，所有好友失联。只有明桀，一直断断续续的保持联系。

他打开私信，目光最后落在一个ID上——非著名黄君，这个账号他全无印象。对方发过来的私信说，“这种故事明显是编的，直男不可能因为另一个男人对他好就被掰弯。奉劝你别信！”

看来这是怀疑的人之一，但明桀当时甚至没有回复他，可能并不喜欢他。

意外的是，这个账号还在更新着动态。

几日前的一条动态让明桀嘴角微微上扬：老子直了33年，今天马失前蹄被一个男人给吻了！找谁说理去？

正好是明桀吻庄程那天。

评论区一片沸腾：

1楼：却~我以为你弯了。

2楼：弯了？直男的最后一道防线啊……

3楼：快详细说说！板凳已搬好，小瓜子儿已开嗑。

10楼：什么感觉？深入交流了么？谁的吻技更好？

非著名黄君：瞧瞧你们这看热闹的嘴脸呦~~弯是不可能弯的，那吻技肯定是不如我！

18楼：快去开直播，标题就用这个，我看能火。

26楼：直男被掰弯的故事什么时候都有市场啊！

非著名黄君：没有故事！没有故事！没有故事！就是个事故！

明桀看着“吻技肯定是不如我”这句，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一种捕食者即将锁定猎物时的愉悦感渐渐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庄程四平八稳地躺在家里的床上，想起白天被明桀误会和秦勇的事，给付瑶发去一条信息：你是不是把我跟秦勇编造在一起了？

付瑶很快回复：嘿，你追到这一步啦，跟明桀的发展还顺利吗？

庄程几乎能想象出她打这行字时脸上戏谑的笑容。读大学时付瑶每次恶作剧得逞，都是这副表情。他以前觉得可爱无比，但是现在却只感到寒意。

庄程：我顺利你妹！你到底都编造了什么？你真就那么恨我？你当时不是也什么都没说就答应分手了吗？

付瑶：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跟你摊牌吧。

庄程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轻描淡写的语气通常伴随着重磅炸弹。

付瑶：跟你分手一个多月后，我发现我怀孕了。

果然是一记重锤，瞬间砸得庄程喘不过气来。本来战火纷呈的愤怒突然偃旗息鼓，呼吸都似乎骤然停止。

付瑶：我一个人去医院，医生问要不要打麻醉，我说不要。

付瑶：我要记住你给我的那种痛苦，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我要记恨你一辈子。

庄程拿着手机坐起来，甚至是跪在床上，想打字又不知该说什么。他脑海里浮现出付瑶躺在手术台上的画面，总是鬼灵精怪的女孩，却独自经历了这一切。

付瑶：三年里，我一直无法走出那个阴影。后来无意中接触了耽美，我突然好像被治愈了。

付瑶：男人和男人恋爱，多美好的感情，天然打破世俗，还不怕怀孕。

付瑶：我脑洞大开，开始在网上扮演男人，和其他男人调情。但是时间长了又有种空虚感。

（呃……这个……这是从哪点开始的脑洞？）

付瑶：最后我决定：扮演你。我通过想象你和男人恋爱来治愈自己。

付瑶：我知道我是有点变态了，但那是我唯一能找到慰藉的方式。

虽然不可思议，庄程仍感觉全身冰凉。分手十年后，他才知道自己以为的和平分手，对付瑶来说是这么大的伤痛。

他当时只顾着自己找工作压力太大，觉得配不上考研的她，就自以为是地替她做了决定，自我感动地觉得是为了她好。

庄程：对不起……

他颤抖地输入这几个字。

付瑶：哈哈哈不用啊！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道歉，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走出阴影了。【大笑】

这么轻巧的语气，很明显她是在故作轻松，即使现在伤害没那么大了，也不代表过去的痛会痊愈。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一句对不起，太轻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