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三人就齐聚饭桌,这顿庆功宴,骆齐准备挺长时间,几乎是把自己毕生厨艺全都施展出来,小小圆桌上摆满一整桌饭菜,看着就是下了大功夫。
这一年姥爷在骆家恢复的不错,前段时间骆眀昭准备高考,他也惦记着回去收拾收拾房子,就先回去了,所以现在家里就他们一家三口。
但骆眀昭捏着筷子视线飘忽地在看眼色,不敢先动筷子,总感觉这气氛怪怪的。
“吃啊,怎么不吃,专门给你做的。”骆齐推了下眼镜,手里还拧着白酒瓶盖,现在这瓶身做的奇形百怪,想喝个酒还挺费劲。
骆眀昭看着他:“爸,要不我给你开?”
“不用,我行。”骆齐斩钉截铁,证明自己的意志很强烈。
王乐萍睨他一眼:“别管你爹,咱们吃咱们的,你多吃点,看你现在跟瘦猴子一样多难看,把福气都瘦没了。”
谁是瘦猴子!遗传学的角度来说这对吗?
但骆眀昭没办法,只能一边听着老母亲的唠叨,一边战战兢兢在吃,时不时抬头瞄一眼骆齐是个什么反应。
刚刚那会儿他兴冲冲炸满一盆油炸糕,因为豆沙馅都是自己亲自炒的,所以想找人品鉴,谁知道一推开厨房门就是送给他的大惊喜,骆眀昭还以为他惊呼完接着会有什么大反应,可在骆眀昭老实回答后,他眼神在花上扫了一圈,又面无表情回到厨房。
她都嗦完两个鸡翅,骆齐才终于费劲喝上酒,握着小酒杯抿了一小口:“你看看,你爸老的,连个酒瓶子都不会开了。”
“……”这话里话外,藏着不少意思啊。
“骆齐,”王乐萍没好气地撇他一眼,“你别阴阳怪气啊,要说什么就说,你要是老我爸算什么?算老东西?”
“我可没这么说!”
骆齐当初心里得病总是喝酒麻痹自我,但他自从走出来也戒酒挺长时间的,也就逢年过节抿一口,意思到了就行,这么正经地把酒拿出来也是头一回。
“那个,今天高考结束嘛,看爸爸特意给你炸的一盆糕,祝你步步登高,”他笑着把一块油炸糕夹到骆眀昭碗里,“快吃。”
变得可真快,骆眀昭心里低估着,面上还得做足:“谢谢爸。”
骆齐画风一转:“你跟牧时桉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啊?”
不是,让不让她吃一口啊?
还有以前不是小牧、小牧叫得亲热不行,还天天拿他跟她比,这怎么又冷冰冰叫上大名了?变脸还是得看老前辈。
骆眀昭夹到嘴边的一口油炸糕都不知道该不该吃,吃是又怕自己老父亲说话噎人,不吃别说这真挺香的,有点诱人。
王乐萍一边倒是吃得蛮高兴,她早八百年前就知道内情,现在听不听也无所谓,战场是他们父女两个的,她可不冲到阵前当炮灰。
骆眀昭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爸,要不跟你闺女一起喝点?”
“你还会喝酒!是不是那臭小子把你教坏的!”骆齐现在挺容易炸,不知道哪句就踩到他心里的地雷。
骆眀昭只觉得他很双标:“过年那会儿不是你还叫我陪你喝吗?”
她算是知道了,短时间之内没法跟老父亲正常沟通。
“先啥也别说了,爸,吃吧。”骆眀昭语气里平白无故增添了点沧桑感,就聊这么几句,她仿佛经历人生百态。
王乐萍也跟着说:“就是,这么多菜还堵不上你的嘴。”
骆齐眼睛一眯就猜到自己媳妇估计早就知道,仰头把一小杯全干了,不情不愿地闷头吃菜,他在这个家里地位也就这样了。
安静吃了一会儿,骆齐抬头瞧见被王乐萍摆在茶几上的花瓶,几朵玫瑰漂亮又扎眼,他又冷不丁地开口,话里话外都是怨气。
“那牧正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带着他儿子搬回去?”
骆眀昭、王乐萍:能不能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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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人都会陷入一种莫大的虚无感,好像人一下子就失去目标方向,骆眀昭就是,说是要追番补剧,每天早早从床上怔愣地爬起来,先望着窗户发呆半小时。
其余人都是,可能是累坏了,即便曾经踌躇满志地说考完试后的诸般规划,到头来都抵不过一句:再睡两天吧。
不过自从那天回来,骆齐倒是挺精神,每天出车或是看店的时间也少了,闲下来就要给骆眀昭打个视频查岗,好像生怕她做点什么“坏事”。
不过牧时桉倒也没时间做骆齐想象中的“坏事”,考完试第二天,他就在孙惠同事的介绍下,去做了个初中生的家教,每晚上都在对方家里辅导写作业。
骆眀昭挺好奇,就他那副样子,看着实在不想学习好的,家长会信服吗?
“还行,只要别笑,板着脸那小子挺怕我。”牧时桉是这么跟她说的。
考完试五天,骆眀昭都没出过门,终于第六天,她肯挪窝了。
周末王乐萍休息,她正拖着地骆眀昭换了衣服从卧室出来,穿得还挺漂亮,上面穿了件泡泡袖上衣,下面是小短裙,看着很乖。
“终于舍得出门了?”王乐萍拖了一会儿地就累了,把拖把往旁边墙上一靠,又坐到沙发上点评骆眀昭穿搭,“我觉得你今天这身配个小皮鞋会好看。”
骆眀昭对着穿衣镜梳头发,这么热的天万万不能披着,她扎成丸子:“妈,我出去逛街,穿小皮鞋能走几步?”
梁若璇休息几天满血复活,说要去逛街买新衣服,其实重点是在逛,商场衣服太贵,试好样子在网上买更划算。
“跟楼上那小子?”王乐萍笑着问。
也不知道牧时桉怎么从小牧,演变成楼上那小子,反正骆眀昭也就由着他们这么叫,反正能听明白是谁就行。
骆眀昭又加了个蝴蝶结发夹在旁边:“不是,跟小璇,陪她逛街买衣服,牧时桉给人做家教呢,没时间。”
王乐萍哦了一声,伸着手臂朝一边去够自己手机,边划拉着边好奇问:“就你俩?雨彤呢?她不去啊。”
说起这个骆眀昭就心乱,昨天在姐妹群里聊时,让林雨彤跟着一块来,她就说忙没时间不出门,但真问她去哪干什么,她也不回答。
骆眀昭晚上还特意单独打了个电话给林雨彤,她又说自己就是懒得动想在歇几天,让人感觉奇奇怪怪。
其实这奇怪感不是一天两天,自从元旦以后,直到今天骆眀昭就再也没见过林雨彤,连到学校取准考证那天她都没见人,按说也没什么事,留着在食堂一块吃个午饭也行,她却说机构没留太多时间给她,早早走了。
让骆眀昭总感觉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但见她群里活跃,偶尔打个电话怼自己也带劲,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可能就是一时间被高考逼得太紧。
“哦,她说她想再躺几天,估计是还没缓过来吧。”骆眀昭这么回答王乐萍。
她收拾完,正准备去接口水喝再走,微信响了一下,还以为是梁若璇催她,没想到却是王乐萍给她转的账,比她平时零用钱多不少,好几千呢。
王乐萍估计是知道她在看手机,于是转过头说:“不是逛街吗?你复习也没怎么给过你零用钱,不够再说。”
骆眀昭拿着手机却没点,靠着饭桌,半天才开口:“妈,你要不也帮我找个兼职什么的吧,我自己找怕别人骗去当黑工。”
“怎么?你缺钱啊?”王乐萍拧着眉,一副傻闺女是不误入歧途的样子。
骆眀昭在饮水机那接水,垂下眼:“不是,就是都高考结束了,我也该自己学着养活自己了不是,你看牧时桉都给人当家教呢,我不也得赶紧存点钱?”
她专注在说差点水都满出来,骆眀昭赶紧按下开关,又举着杯子喝了一大口,毕竟天热,多喝水不容易中暑,虽然是在商场里。
王乐萍听完这话,却抱着胸看她:“那你上学学费你自己解决,生活费也是。”
“……”她还有这本事呢?
“就为挣那三瓜两枣浪费掉大好青春值得了?趁着有时间多去接触外面,家里要是条件差你挣就挣,明明有条件,你闲功夫太多要去上班?”
王乐萍一直属于活得通透那种人,就像她跟骆齐说按着自己想法活一样,对待孩子,她也不希望骆眀昭被太多社会规训束缚,就像要求孩子早日成长自给自足这事,她就觉得蛮扯淡,完全是在经历没必要的磋磨,人是应该吃必吃的苦,而不是早早吃苦。
“省省心吧,你妈我挣钱很多。”这她倒不是吹,毕竟当医生到了这个年纪,收入少不了。
骆眀昭放下水杯,心里挺复杂的,不过面上她还是嗯了一声,收下转账:“谢谢妈咪,那我就安心啃老啦。”
却没想到王乐萍眼神一冷:“把老字收回去,你爸说他老了,那是他,我还芳龄二八。”
骆眀昭扯扯嘴角,还得是王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