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的错行了吧。”薛游也自知没理,赶紧滑跪。
他们吵着,梁若璇不禁朝着两人方向看了一眼。
“到了,少说两句,”骆眀昭在中间做和事佬,话落又指指前面电影院的门,“别说这楼这么破,电影院倒是挺新。”
实在是楼梯间那个墙面,都不能用灰色来形容,说黑色又显得过分刻薄了点。
买票的梁若璇负责去取票,林雨彤陪着,最近片子实在无趣,索性就买了场重映的美国经典英雄电影来看,虽然都看过七八遍没什么新意,但在影厅里看的感觉必然是不一样。
“我以为你会买点什么爆米花来吃?”众人都在自己的位置坐定,牧时桉坐在最边上,旁边是骆眀昭。
骆眀昭把衬衫盖在腿上,阻挡空调冷风:“晚上不是去逛夜市嘛?我不得留着点肚子?”步行街一听就是个美食很多的地方。
他笑着说:“真的不想?”
要非这么说,那——
“也是有点想。”
“那等我一会儿。”
牧时桉起身出去,顺带拍拍薛游肩膀,让他跟自己一起去。
两人再回来时,每人拿了两小桶。
“给。”牧时桉递给她,闻到这股香甜的味道,骆眀昭还是忍不住开心。
牧时桉目不斜视地看着她,不自觉地捏了捏她的手,她手很小,几乎能将她的手彻底包裹住。
好友都在身旁,她不禁脸颊有点发烫,清清嗓子:“要开始了,你把注意力都放在屏幕行不行。”
这场一共就他们五个观众,那边三个还在热聊着剧情,没人在意他俩这的事。
“好。”他笑。
即便熟悉剧情,热血刺激的场面也让人看得投入,林雨彤那一阵在台球厅水喝得多,这会儿有些坐立不安地想去洗手间,她从包里摸出手帕纸,小小翼翼离场。
正甩着手里的水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她愣了一下,面前那个人影俨然就是牧时桉,他靠着墙,正好朝着自己看。
“怎么?也来上厕所啊?”她随口打趣一句,就要往影厅走。
却没想到,牧时桉出声道:“等你,想问你点事。”
电影院里弥漫着爆米花的味道,甜腻得吓人,洗手附近又掺杂着浓重的廉价空气清洗剂味,两种味混合着,让人不禁蹙起眉来。
被这味道熏得,林雨彤一开始脑子没怎么转过弯来:“问啥?”
“关于骆眀昭的事。”他说。
牧时桉的眼神直白又坦率,让林雨彤心里突突的。
他又补一句:“关于她的生日那些事,你应该知道不少吧。”
在台球厅里,他清楚地看出当下林雨彤的表情变化,再结合前后不难,只是他却没想到,老人家的忌日居然跟骆眀昭的生日是同天——
他必须来问。
林雨彤顿时清醒,蹬着眼睛看向他:“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当事人?”
她的表情显然就是,对他这种旁敲侧击打听女友旧事的行为不认同,毕竟比起牧时桉的朋友,她林雨彤更是骆眀昭的好姐妹。
牧时桉垂下眼思忖着,缓缓开口:“你看她的样子,是会说的人吗?”
故作无事,三缄其口。
是了,林雨彤叹口气,把手中沾过水的纸巾揉成个球。
“生日这事,是有关她姥姥吧?”他又说。
林雨彤愣了下,那意思是他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们两人的父母在同一家医院上班,我从我爸那里知道的。”牧时桉声音有些哑,“从我爸那里知道的是,她当初亲眼瞧见老人家从楼上跳下来,其余的我爸也不算清楚。”
“对哦,我把这事忘了。”林雨彤后知后觉恍然大悟,这里的味实在算不得好闻,“去那边吧,我闻这味心慌。”
她指指走廊角落,却也分不清这心慌究竟从何而来,两人默不作声地走过去。
即便是作为倾听这故事的旁观者来讲,林雨彤都觉得有些太难开口了些。
她站定住,插着兜开口:“她姥姥当年是外伤导致的脑出血。”
“好像是直接从楼梯上栽下去了吧,具体是怎么伤得我不知道,但总之是在楼道里躺了有一阵没人发现,再加上县城你也知道,毕竟没有咱们这医疗水平好,送到绮城时耽误了脑出血量有些大,好不容易救过来醒了,结果落下很多后遗症。”
“听说是伤到什么具体特殊部位导致偏瘫,那种专业名词我也不懂,大概意思就是说老人原本身体状况也不算很好,又伤到那里,今后大概率就没有恢复的可能性,她姥姥躺了一个月意识逐步恢复清醒了些,整个人心理状态其实就不太行了。”
林雨彤不经意地瞧了眼牧时桉,又兀自长叹口气:“其实她姥姥当时岁数还不算大,七十多岁,要没这意外还有十几年能活,但出了这事就代表今后不管能活多久,都得让人看护,生活也不能自理,而且偏瘫这事我还了解过,除了功能障碍外,还会面临很多后遗症。”
“大概是彻底绝望吧,又不想成为今后家人的拖累,”她停了一下,缓和许久才敢开口,这事当年骆眀昭只跟她讲了一次,但如此大的冲击让林雨彤这些年也没能忘掉,“护工推着老人下楼晒太阳,回来时出去接个电话,人暂时留在轮椅上,纱窗开着条缝,老人就这么拽着窗帘滑过去,扒着窗框人就栽了下去。”
“只能说一切都赶上了,身边没人,又有轮椅助力,窗户没关,其实但凡少一点其实以老人家的当初身子都干不成这事,但就是这样,她成功了。”
“……”牧时桉声音抖着,“眀昭她……”
“她就在楼下,亲眼看着,人从十楼摔到地上当场去世。”林雨彤说着,她眼睛不禁闭起来,又迅速睁开,即便是想象到那种血肉模糊的场景,她都感觉到害怕,脊背发凉。
“都说到这了,也不在乎多说点,毕竟你是骆眀昭的男朋友,以后你应该护着她的,”林雨彤无奈地笑笑,“你没发现吗?骆眀昭在人多的地方走不动路,需要人牵着。”
牧时桉垂在身侧的手掐出红印,甚至见了血丝:“……发现了,她有次告诉过我,前庭失调。”
“她老拿前庭失调这毛病说事,我问过王阿姨,她出生那会儿确实有这毛病,但早就治好了,她根本就是当初的事没过去,”林雨彤声音大了点,“混乱的人群,有人在喊救命,有大夫忙着往外赶,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她被挤在人群里,动都不了。”
“后来骆叔叔发现找不到她人在哪,调监控找人,才发现她在原地就那么直直站了四个小时,等他们赶过去,大半夜她人一个晕在那。”
“所以牧时桉,”林雨彤忽然长长地吐出口气,“这话我一直也没跟你说过,其实也不该我来说,无论你是因为什么跟骆眀昭在一起,因为什么跑过来问我这些事,总之希望你好好对她,就算真的有天分手,体体面面的别伤害她行吗?”
“好……”牧时桉靠着墙,晦暗的角落里,眼角划过一丝凉意。
林雨彤仰着头看他一眼,抿着唇:“我先回去了,你再等会。”
说完,扭身往影厅的方向走去,这片角落就只剩牧时桉一个人,回想起曾经骆眀昭那些明媚的笑,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约莫等了三两分钟,他长长地吐出口气,回到影厅。
拉开厅门的瞬间,影片里吵闹的打斗声就这么传进他的耳朵里,他走进去靠着投影机微弱的光源找到来时的位置,他垂下眼看着满心满眼都在电影里的骆眀昭,轻轻地坐到位置上。
“去了挺久,错过很多精彩画面哦。”骆眀昭见他回来,扭过头打趣着。
牧时桉沉默着,手伸过去牵住她,半晌后跟她说:“嗯,有点遗憾。”
骆眀昭不以为意,笑着偏过头。
“一会儿讲给你嘛。”
“说好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