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时桉握着手机,不自觉地起身站到窗外去看,拉开窗,指尖感受着满天飘雪,他垂眸看向屏幕,忽而生出一个想法,要不要发个微信给她呢?
他沉默着靠窗站着,犹豫片刻后,发出了那条消息。
骆眀昭说她在看电影,又问他怎么还没睡,他庆幸自己早就找好了说辞,在收到晚安后,牧时桉顿住几秒。他要不要也回一个。
牧时桉不太清楚自己在那短暂的一分钟里,做了多么重大的挣扎决定,最后指尖敲击,他还是发出了那条微信,按下发送键的同时,无声地对屏幕道了句晚安。
他们在相隔十几米的地方,看了同一片雪,这样算不算是,跟她一起看了初雪?
“车来了。”街道那端,公交车闪着车灯缓慢开来,骆眀昭唤他。
牧时桉垂下眼,轻嗯一声。
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像是往常一样没有说话,直至下车,骆眀昭全程一直望着窗外,似乎在想些什么。
“哇喔,他家还开着!”骆眀昭忽地看见什么,激动得朝着一间店铺小跑过去。
牧时桉跟着她的后门,来到了一间巷口很小的门店,平时很容易被忽略的那种。
骆眀昭将围巾往下拽了拽,朝着店里扬声问:“您好,还有烤红薯吗?”
“有的,还有几个,要大的还是小的。”店主爷爷应声道。
“要一个大的好了,然后可不可以帮我分成两份装。”
“好。”
不一会儿,老爷爷提着两个塑料袋递给她,骆眀昭扫了钱,转过身,分出手里一个袋子,透明袋里,半个大红薯被油纸包裹住,散发出诱人香气。
“给。”骆眀昭笑着递给她。
牧时桉跟着笑了一下,被她感染:“为什么要买红薯。”
骆眀昭双手捧着,压制着无限分泌的口水,说:“烤红薯就是冬天下雪时要吃的嘛,估计是被我妈影响的,她小时候总带着我看那种古早韩剧。虽然跟初雪,圣诞都没什么关系,但吃点热乎乎的东西,心情也会好的,也算是填补一下没有过上有仪式感圣诞的落差。”
他们相伴走在无人的小巷里。
骆眀昭边走,还在边摇头晃脑地碎碎念:“跟你说这家红薯可好吃了,而且个头贼大,咱们两人合在一块顶我小臂粗呢,这爷爷家里就是种红薯的,平时就卖红薯干什么的,烤红薯可是冬季限定……”
她总是这个样子,提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尤其那双眸子,亮得不像话。
春日拂晓,大概可以如此形容。
骆眀昭不说话了,她悄悄仰起头去看牧时桉,因为他一句话都没说,周遭寂静的只能听见校服面料摩擦的窸窣声响。
他是不是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啊?她是不是有点太啰嗦了。
直至瞧见单元门,她都跟着走在他身侧,沉默着没说话。
哼,这个无聊的家伙,怪不得朋友那么少。
“闭眼。”
骆眀昭懵住:“什么?”
“在这闭眼等我一会儿。”站定在单元门前,牧时桉终于开口,声音略微带着哑意,让骆眀昭愣着几秒,促使她心脏一紧。
他要干什么?该不会要吓自己一跳吧?开玩笑,她骆眀昭出名的密室铁坦唉。
虽然心里没底,不但还是老实按着他的话,轻轻合眼,骆眀昭闭得并不紧,细看还能瞧见颤动的眼睫。
闭住眼,听觉就显得格外发达,她能听见风声,还有什么东西撞击铁板的声音,好像是地下室,像是绮城这种北方城市,尤其是旧家属院这种老旧小区,都会有地下室的。
脚步声越靠越近,她的心跳也跟着鼓动起来。
到底要干嘛,还让人怪好奇的。
她似乎听到一阵很轻的呼吸声在周围,骆眀昭于是不太确定地开口:“那啥,我能睁眼了吗?”
牧时桉的声音就在她身前响起:“好了,睁眼。”
话音刚落,骆眀昭随之缓缓掀起眼皮,少年就这么立在她的面前,手臂举高,然后就听“嘭”地一声,她仰起头,满天彩纸像是舞动的雪花一般,在她的头顶翻飞,在寂静的夜里,折射出五彩的光辉,闪着光。
骆眀昭瞳孔颤动着,不知到底是望着彩纸,还是眼前的那个人。
“亲戚家办喜事,留下的彩炮筒在我家地下室,”他轻描淡写地说,“没有雪,先用它替代吧。”
她应该无论过去多少年,永远都忘不掉这一幕吧。
在十七岁圣诞夜的尾声,有个少年为她带来了专属她的雪花。
脸颊掠过些什么,骆眀昭伸出手,轻轻拂过皮肤,她忍住了即将涌出的泪光,洋溢着笑说。
“牧时桉,真的下雪了,还有,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