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芃邑痛苦的摇了摇头,他们以为他是谁?找好医院?找最有名的专家?
“妈,我没那么大的能力,我也没办法去求我们部队的领导,如果他帮了我,别人家有事他要不要帮,这会给人家制造很多麻烦的。我马上要比赛了,我只能好好训练,其他的,我确实什么也做不了。”苏芃邑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悲凉。
“你就忍心这么眼睁睁看着你爸病死?我们养你有什么用。”常晓慧用着极轻的语气,狠狠的瞪着苏芃邑。
常晓慧后来走了,苏芃邑没有和她一同离开,而是选择继续留队。
于是夜训时,当晏麒在队列中看到他,不免有些许惊讶。
“你怎么还在?”
苏芃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惴惴不安的看着晏麒,“大队长,您会换掉我吗?”
晏麒不假思索的点头。
他的坦荡令苏芃邑心里慌乱。
他眸光闪动,恳切的说道:“我从来没得到过我爸的表扬,这次出国比赛可能是我这辈子得到他认可的唯一机会,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求您别换掉我。”
“比赛时心态至关重要,你确定你目前的状态能够支撑你完成比赛吗?”晏麒望入苏芃邑眼中,沉声问着。
苏芃邑他紧紧抿着唇,双手攥着裤腿,过了很久好似下了巨大的决心他才开口道:“从小到大,只要身边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我妈就会骂我。在她眼里,只要有事发生,我就是那个做错事的人。大队长,一直以来,我的背后都没有依靠,不管我获得多少成绩,我心里永远是不安的,因为我爸我妈从来就没有满意过……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请您相信我,我要去比赛,我要拿奖,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爸妈认可我。”
晏麒注视着苏芃邑,久久都没说话。
眼前的苏芃邑让晏麒想到了自已。
当父亲一次次的否定自已的努力时,当父亲一次又一次的和自已重复:你不行,你不懂,不可以,你怎么这么笨的时候,这些就慢慢变成了晏麒的人生信条。
它就像一剂慢性毒药,慢慢侵蚀着而不自知。
不夸张的说,晏麒是剥掉自己一层皮,才从那片沼泽中爬出来的。
晏麒此刻看到苏芃邑强忍着泪水看向自已,这是一双极欲被肯定,极需得到别人认可,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无助又哀伤的眼睛。
晏麒知道自已不能心软,但是苏芃邑眼中的悲切,让他异常难过。
权衡利弊,心中天人交战,晏麒知道自己是在冒险,却又不得不下了这个决定。
因为他知道,让队员们失望的指挥官,没有存在的价值。
“调整好心态,继续训练。”
“是!谢谢大队长!”
苏芃邑向晏麒敬了一个军礼,默默擦掉了眼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晏麒懂得这个笑脸背后的含义,这是苏芃邑心中最后的希望,而他,不能抹杀这份希望,他不能将这个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的人,亲手推落悬崖。
这晚,孛儿帖赤那跑来苏芃邑宿舍,“他人呢?”
他指着苏芃邑的床铺问着。
曾柏瑄摇摇头,“洗澡的时候还看到他了,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
曾柏瑄凑到孛儿帖赤那身边,小声问道:“分队长,苏苏家到底咋了?听说他妈妈今天来过?”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
苏芃邑此时一个人坐在操场的角落,默默掉眼泪。
曾经,他一个人在外面,不管多苦多累,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会想到打电话回家。因为那个所谓的家,没有一丝半点的归属感,小时候想逃离,长大后不愿意回去。
苏芃邑内心无比孤独,他在这一刻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已一个人。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脚步声,苏芃邑快速的擦掉眼泪,一回身便看到站在几步之外的晏麒。
“……大队长。”
看到这人脸上的泪痕,晏麒暗自叹了口气。
苏芃邑狠狠的抹了把脸,他双手绞在一起,内心煎熬的不知如何开口之时,突然听到旁边的人说道:“我从小到大没得到过我爸一句赞扬的话。”
“怎么可能?”
苏芃邑无法相信,惊讶的望着晏麒,如此优秀的人,家里难道不为他而骄傲吗?
“怎么不可能。他那张嘴,除了表扬我的话说不出口,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话可是说得很遛,说我胆小,内向,这点儿事都做不好……这么多年,我和我爹妈生活的时间不超过3年,小时候我对他们的印象都停留在我爷爷奶奶的描述上,以至于,我曾一度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晏麒轻轻一笑,苏芃邑也笑了。
“我小时候觉得,爹妈应该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可是我爸亲手打碎了我对他的所有幻想,他的挫折式教育确实令我更勇敢,却也让我更加自卑。我爸妈是军人,他们把我交给爷爷奶奶之后,除了往家寄生活费,就没再管过我,更别指望他们关心我。我奶奶总说他就那样,他不懂这些,但是我爸从来没有吝啬过他的赞美给我的堂妹堂弟。”
“这点跟我爸好像,他在家里时脾气很坏,在外面对陌生人反而很好。脾气暴躁,不尊重人,还动不动就骂我和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