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不久,晏麒接到了奶奶-的电话,他接通便直接道:“怎么?你儿子这么快就跟你告丨状了?”
“少跟我‘你儿子你儿子的’,那是你爹,再怎么样,你好歹也得尊重他。”晏奶奶在电话中轻咳一声,“他说你不认他,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你信他?”
“我还没老糊涂,你也知道你爸在你的事情上向来爱夸大其词。不过你好歹给他留点面子,句句戳心窝子谁受得了?以后你可不能这么气他了,他最近身体不舒服,你要是把他气出个好歹,我可饶不了你。”
想到父亲的病,晏麒叹了口气,“以后我会注意的。”
“还有……咱聊点正事。”许荟莲欲言又止,过了很久,电话那边才徐徐开口:“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女朋友,是不是心里面有啥病?”
“啥意思?我爸又说啥了?”
“他说你是性冷淡,这是你这么多年都不搞对象的原因?你要真有这毛病,咱找全国最好的医院最权威的专家好好看看。”
晏麒无奈,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父亲对他的话,总是断章取义。
“麒麒啊,你可都38了,你打心眼里就真的不着急?霏霏的孩子都上小学了,连昊昊的孩子都会叫爸了,你这真打算单身一辈子?”
“小叔不也没找对象呢吗?”
晏奶奶听着这话立马就急了,“你可别跟你小叔那憨货学,跟他能学出什么好?他那熊样的估计这辈子也娶不上媳妇,你跟他可不一样。麒麒,你别担心,要是身上真有啥毛病,咱积极治疗。”
依照晏麒家乡的习俗都是虚两岁,他现在36,家里人一般都说他38。
可不管虚几岁,他也已经是进入中青年行列了。
由于晏麒职业的缘故,他不可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家里人,父母,爷爷奶奶都会有意无意的催他结婚找对象,他都借口工作忙打发了。
以前没有对象的时候,他觉得没必要和家里说自己的性取向,也没必要出柜。
在苍龙时要比现在更忙些,比起晏麒的个人问题,家里其实更关心他的安全,他们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要晏麒回去。
两年前晏麒调回济南后,奶奶说筑巢引凤。于是晏麒的父母便出资给他买了一套房,爷爷奶奶还给他准备好了结婚的钱,就等着他相亲结婚了,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纸调令,晏麒调去了北丨京。
家里这招筑巢引凤,也就没了下文。现在同辈中比晏麒小的弟妹都有了会打酱油的孩子。每次许荟莲一想着她最疼的大孙子还没结婚,就愁的满脸褶子。
“奶,俺没病。”
“没病为啥不找对象?”老人家忧心忡忡的说道:“你跟奶奶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的?”
晏麒呼吸一窒,他连忙猜想难道是奶奶发现了什么……
“喂?麒麒,你在听吗?”
“我在,奶,您为什么会这么想?”晏麒轻声问着。
只听晏奶奶回答道:
“你是我养大的,有什么事我能没感觉吗?你看你年轻力壮,自身条件啊各方面不说拔尖吧但也差不到哪去,根本没到找不到女朋友的地步,我咋想咋觉得奇怪啊。”
“您别乱想。”
“我是乱想吗?还是你有事瞒我?”
晏奶奶打断了晏麒的话,不过倒是没有再深究,而是安抚晏麒:“反正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别有太大压力,只要你喜欢,别管你找个啥样的,我和你爷都没意见,哪怕你找个男的也行。”
晏麒揉了揉眉心,他沉默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在这一瞬间,晏麒不禁思考老人家是怎么联想到这里的,又在心里琢磨究竟是说还是不说?他在心里评估,如果说了会有多严重的后果,毕竟奶奶都八十多岁的人了。
半天没听到晏麒的回答,只听见奶奶喃喃自语道:“我有时候就琢磨啊,你这么多年都没交过女朋友,是不是跟大家不太一样?”
老人家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不过都21世纪了,不一样就不一样吧,也没啥可丢人的。奶奶只希望你找个真心喜欢的,不管怎么样,别委屈了自已,知道不?”
奶奶在电话中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还有你爸……老话讲,无仇不成父子啊。我和你爷都80多了,活不了几年了,你爹他也老了。即使他曾经再怎么跟你干仗,他终究是老了,跟不上时代了。有些矛盾和隔阂,能过就让它过去吧,你和你爹再大仇,那也是一家人啊,弄成这样奶奶心里难受,知道不?这小子是我生出来的,我最了解他,他呀就是死鸭子嘴硬,你就看在他病了的份上,原谅他吧,好不好?听话。”
晏奶奶果然是最了解自已的儿子。
晏成尧确实就是一个死鸭子嘴硬的性格,他即便认识到了自已的错误,他也不会服软,他只会利用道德和伦理来压制晏麒,最后事态逐渐演变,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其实晏麒明白,父与子之间不是只有一种相处模式,不是说只有一方严厉、强硬,而一方必须服从。
或是处成朋友,也不是你不听话,我就任你自生自灭。选择怎么样相处,取决于父亲的性格和认知,当然也取决于他的性格和认知。
晏成尧错就错在他以为他有把握控制晏麒,但是到最后他发现他并不能掌控,他想以不变应万变重新开始,结果发现晏麒是最大的变数。
他可以控制环境、控制方法,但他控制不了晏麒。
其实在晏麒还很小的时候,他也对父亲有过崇拜,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亲情关系、父子关系悄然变化,变得对立紧张,当晏麒进入青春期以后,事态就朝着晏成尧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可是晏成尧又做不到得之喜,不得随他去。
于是父亲在晏麒的心中,就成了阻拦他成长的那道墙。而晏麒又不是服输的性格,那就只能是针尖对麦芒,杠上了。
之后两个人又聊了一会许荟莲便挂断了电话。
晏麒此时站在窗边,他不清楚今天是不是意味着,他和父亲两个人和解的契机?
尤记得,9岁那年他被父亲送进体校,记得自己刚进体校的时候,第一天晚上就是被师兄们打醒的,他们要晏麒去给他们洗衣服,晏麒不肯,于是那一晚他挨了一顿打。
可是那时的晏麒却并没有服软,他想的是除非你们打死我,否则我谁也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