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那些人正操着东南亚国家的语言,对隐蔽于丛林中的苍龙们叫嚣着。
“说的什么?”陈灿宇问。
精通缅甸语的于正潇解释道:“要跟咱们同归于尽。”
“哼,想得美,老子命还长着呢,先送他们丫的上西天。”方煜龙咬牙切齿。
谷底的人还在反复叫嚷着,就在这时索涛冲对面怒吼道:“少废话,把枪放下!”
“小涛——!!”
如果当初不是索涛冒然搭话,在这场丛林伏击战中,敌人连苍龙的大概位置都不可能知道,也就不可能有后面的一系列的操作:自爆、发射火箭筒的机会……
那场战斗,晏麒的战友郭嘉佑被炸成重伤,另外一名战友尹浩源腹部中弹。
晏麒当时被送到医院时,也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赛罕签病危通知的时候,这个身经百战的老特战队员,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索涛则躲在角落里悄悄的抹眼泪,赛罕最后不忍心再骂他,他已经因为自已的冒失背负了沉重的负罪感。
为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军区首长指示要用最好的医生,药物,仪器抢救。经过4小时的抗争后,终于把几个人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后来全智荣开玩笑说,他们是苍龙,是东方之神,威泽四方,连死神见了都得绕道走。
苍龙特战大队一中队成功剿灭境外武装份子,荣立集体三等功,但是这则喜讯不可能登在军报上,他们所执行的大多是机密任务,得藏着掖着。
索涛因为在任务中造成重大军事事故,按义务兵复员退伍,至此杳无音讯。
金启晗听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回想起昨日的情景,看见索涛注视着晏麒的模样时,他就觉得那眼神叫人特别心疼。
……
其实那次任务中受伤的战友没有一个人责怪索涛,他们都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这件事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或多或少有一定的影响。
索涛的生活就此发生了不可想象的变化,有可能这些年他都一直生活在愧疚中。不过好在全智荣当年并没有在索涛的档案里做特别标注,无论他今后是参加公考,还是进国企都不会受影响。
那天在射击馆偶遇,索涛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躲着他们,总之他没有再出现在晏麒面前。
只是后来的某一天,晏麒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替我跟大家说声对不起……之后晏麒把电丨话回拨过去,却显示已关机。
晏麒知道,发消息的人是索涛,一定是他,也只能是他。他们是多年未见的战友,久的好像上辈子。
可是他们之间除了当初的那些记忆之外,生活已经多年不曾有交集,他们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晏麒后来想,对于索涛而言,他应该是不想见到自已的吧?曾经的那段回忆,意味着内心的煎熬与不堪回首。
在那次战斗中晏麒共歼敌9人,几乎打光了一个狙击弹夹,伤后两个月便开始投入训练,身体恢复的不错。
只不过有一段时间,他总会在深夜里,回忆起那个夜晚,那刀锋削过皮肤的触感,以及被子弹穿透的瞬间,每每回忆起这些,都会让他全身冰凉。
后来那名武警连长在任务结束后被送进了医院,他不敢睡觉,也没法入眠,换了各种安眠药都无计于事,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晃动的都是战友们的身影,以及那些可怕的场景。
他无法处理这些记忆,但是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接受这一切,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会忘记。
那人在转业申请中写道:我不会强行驱赶这些记忆,我想保留这段回忆,因为它将时刻提醒我,珍惜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金启晗手掌轻轻覆上晏麒的左胸,这颗强有而力的心脏,曾经差点被一颗子弹贯穿。金启晗从没像此刻一样,觉得一个人的心跳声会宛如天籁。
金启晗在心里想,哪来的什么岁月静好,他们今天安稳而幸福的生活,都是像晏麒这样的人用生命和鲜血在守护的。
他们如同远古披荆斩棘的战神,头顶军徽,身着军装,他们披上这身战衣,一次次的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
晏麒,以及他的战友们,这是一群与死神打交道的人,人们对死神唯恐避之不及,而晏麒他们却在面对危险时选择逆向而行,接受死神的无情挑战,他们的勇猛连死神见了也要避让三分。
真正的战场,出其不意,瞬夕万变。
在苍龙十几年,晏麒无数次在枪林弹雨之间生死抉择,每一次出任务,都是和死神的博弈。
“你怕吗?”金启晗轻声问着。
“怕什么?”
“怕死。”
晏麒闷闷的笑着,轻轻拥着金启晗,“当然了,是人都怕死。”
“我的意思是说你在战场上,肯定在某一个时刻特别害怕吧?”
晏麒轻轻呼出一口气,淡淡道:“真上了战场连害怕的机会都不会给你,因为在那种极恶劣环境下,根本没工夫让你去想这些,所做的反应都是平时训练的肌肉记忆:敌人的火力点在哪儿,怎么避开,怎么掩护战友……”
晏麒转头轻轻亲了亲金启晗的额头,“你知道吗?起初我确实是想转业的,转走的理由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害怕在战场上旧伤复发,拖累战友。宁愿我有事,我也不能让他们有事。”
“我不希望你有事,我也不希望你受伤,反正就是所有不好的事情我都不希望发生。”
晏麒轻轻拍了拍金启晗,安慰道:“没事,我都习惯了。”
这是安慰人的话吗?金启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习惯了我还没习惯呢,你总得给我个适应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