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麒并没有再开口,他有些心慌,眼神闪躲着。
金启晗躺在他的身侧,静静的陪着他,也不催他,由着他调整心情。
晏麒这时抬起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在黑暗中捕捉着金启晗的眼睛,“你想听吗?”
“什么?”
“我以前的事。”
金启晗伸手扶上晏麒的脸,他感觉晏麒很想倾诉,便轻柔的开口:“我想听,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晏麒在几个小时前刚刚用那把枪结束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金启晗深知,晏麒现在最需要的是创伤后的心理干预和心理支持,这种事不是单单靠克服就能解决的。当初金启晗就经历过这一切,他太清楚这些痛苦。
他希望能够在这件事上帮助到晏麒,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作用也行,他不希望晏麒一直被这种伤痛折磨。
他希望用自己热情的心去温暖他,让晏麒体会到两个人相互的体贴与关爱,只有这样真挚的爱和感情才能得到彼此的真情实意,也才能让晏麒心底深处的痛苦得以释怀。
“我之前服役的部队在西南边陲,当年这支部队刚组建的时候,就全程参与了对越反击战,我们部队的名字是在战斗中某个领导依照古代神话中的灵兽命名的……”
晏麒低沉的声音诉说着久远的故事,他将金启晗紧紧圈在怀里,回忆着往事。
西南苍龙,是全军第一支特种部队,这支部队由对越轮战中的云南和广西前线的侦察兵组成,是全军唯一一支参加过实战并在战斗中诞生的队伍,也是和平年代少数需要经历危险战斗的部队。
他们会经常性的执行高危任务,每天面对的都是高压训练和应对局部战争、武装冲突,突发事件,是对缅、越突击的主力军。
在苍龙,训练时只要不骨折,都不叫受伤。每周三是魔鬼日,24小时无休止的训练,最痛苦的不是负重40公里或是抗圆木,而是抱弹药箱冲山头。
每天他们最舒服的日子是躺在床上那几个小时,一睁开眼,便有无止境的训练在等着他们。但是不管训练有多苦,没有一个人放弃过。
进入苍龙就如同重生,他们每一个人都变成了曾经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样子,而那些曾经最恨的人,在经年的朝夕相处下也成为了最尊敬的人。
“当年,我们执行最多的任务就是协助边防武警剿灭毒贩。在一次夜间堵卡时,武警查获了一车毒品,毒贩弃车逃到山上,基地接到围剿命令后,队长带领我们中队入山并与毒贩发生激战。夜晚山上很黑,与我遭遇的毒贩手里有枪,我当时刚刚入队,经验不足,他朝我开枪的时候我直接抬手隔挡,子弹穿透了我左手手臂,差一点就伤到动脉……”
晏麒说得轻描淡写,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金启晗听得心里着实一紧。
他不知道,晏麒左臂上那个大约2厘米的伤疤背后,竟然还有着如此令人心惊胆颤的故事。如果那颗子弹再偏一点,伤到了动脉,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你左胸那个位置,也是枪伤吧?”金启晗猜测着,早在第一次见到这枚伤疤之时,他便有此疑问了。
晏麒没有回应,黑暗中他感受到金启晗的手悄悄抚上他的左胸口,那里有一个圆形伤疤。
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一颗子弹从那里贯穿了晏麒的身体,穿透左胸,胸腹膈膜,大网膜,肺,子弹离脾脏1厘米,离心脏3厘米……
那一次他们的对手是一群受过专业训练的境外武装分子,对方一开始的目标是对偏远的边防哨所展开袭击。
那天清晨,苍龙接到情报,武装分子用火箭筒对边防公安局进行袭击,另有几十人围攻边防哨所,当场4名毫无准备的战士倒在血泊中,2人重伤抢救。
情报显示在这次袭击中有5名警察和多名边防武警战士牺牲。
敌方火力凶猛,而且动作干净利索。
在苍龙们赶到之前,他们就成功结束了战斗撤离现场,躲入了附近的密林山谷。上级的指示是将敌人全部剿灭,这群武装分子就如同一个幕后黑手,随时都有可能对边防线上的城市构成威胁。
试想一下,一群全副武装而且训练有素的武装份子,不管他们是否具有强大的杀害力,都是极具危险的存在,假如在某一个关键时刻,他们从背后窜出来切断后勤道路,或者是直接攻击重要城市,那后果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群恐丨怖分子枪杀的警察和武警战士,都是曾经协同苍龙执行过任务的兄弟,有苍龙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他们都是好人,都是英雄。
后来武警边防哨所的连长一直在自责,自责他们没有在战斗打响的第一时间占据制高点,以至于牺牲了那么多兄弟。
但是在场的人都清楚,当时那种情况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心有余力不足。
后来赛罕进行战斗布置,他们将在深夜对藏匿于山谷中的敌人进行伏击,他让队员们插空休息一下,几个小时之后将开始战斗。
苍龙特战队的所有队员们在执行任务时,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没人耍帅,也没人飞檐走壁,更没有各种奇淫巧技。
在原始森林的山谷中,所谓的全速前进也就是比正常步行慢得多的潜行,一切以不被发现为目的。
在那里,作战情报是一切的关键,包括敌人的路线,人员配置,火力情况,全部由专人摸得清清楚楚,就等万无一失,最后一击的时候,苍龙们才会出场。
在确认对方路线之后,他们会预先埋伏,最大限度避免突发丨情况,等敌人进入埋伏圈,只要开枪就一定一击致命,几秒钟之内就让对方失去反击能力。
晏麒的思绪漂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夜,枪声响彻寂静的山谷,从密集到逐渐稀疏,而偶尔的一声单响便意味着此处又多了一个亡魂。
“击毙21人,全部丧失战斗力。”赛罕的声音冷静而平稳的通过耳麦在每位队员的耳畔回荡。
晏麒静静的卧在自已的枪边,眼神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瞄准镜的十字星,远处便是层层叠叠的梯田。
“有个家伙从岩石上下来进了旁边的山洞,距离大概1000米。”陈灿宇通过观察镜在公频中汇报观察结果。
“收到,还有别的信息吗?”赛罕在频道中问着。
“没了。”
“幽灵,下次再看见那个家伙,就爆了他的头。”
晏麒手指轻扶扳机,平静的吐出两个字:“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