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梧冷静下来，觉得带着一人一狗回家面对付沉山，一定是脑子缺筋少弦的人才会干的事，比如他自己。

但又能怎么样呢？狗还能隔三差五来喂一下，这个烧的比火炉还滚烫的小孩怎么办，继续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被活活风干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付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小孩，这孩子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既不问付梧是谁要带他去哪，也没表现出想或不想跟着付梧走，只是木然的拖着双腿走动，仿佛让他走就走，现在说不要他，把他留在这条街上，他也没二话。

要死不活的，跟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付梧如实评价，这孩子年纪也不大，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才把自己蹉跎的死气沉沉。幸好被自己撞上了，不然发着烧还一直吹风，烧成痴呆找谁去。

付梧一边赞叹自己的好心，一边盘算着等这小子病好了怎么送回家去，近点还行，太远估计得坐车，公交四块钱，打车怎么也得几十块。要不找他父母来接......这父母也是心大，孩子丢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找没找。

付梧一边赶路，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怕小孩烧得太迷糊跟丢了。

这小子抱着狗，斯斯文文的跟在他身后，一点也没有寻常alpha身上动不动就狂躁的毛病，不像烧得狠才被迫安静下来，倒像是向来如此。

还算省心吧，付梧心想。这种人一定向来有让人在他身边安静下来的能力，哪怕烧的神志不清都不见脚步慌乱，连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狗都十分乖巧的打起瞌睡。

呸，没出息的，付梧对小黑狗嗤之以鼻，不是刚才满地打滚蹭我一裤子毛的时候了！

这小黑狗掉毛确实严重，不大一会儿小孩也被他蹭了一身毛，但这孩子脾气似乎好得很，不仅不急着处理干净身上的毛发，还换了个让小黑狗更舒服的姿势。这小孩睫毛黑如鸦羽，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此刻抱着瘦弱得几乎只剩骨架的小黑狗，活脱脱一副孤儿寡父的样子！

付梧叹了口气，实在想不明白这孤苦伶仃的组合怎么会被自己撞见，或许这小孩就是个激进派离家出走分子，靠两条腿配一口气就能跑三十公里的天赋型选手——或许父母是因为他跑得太远了才没找到他。付梧自以为善解人意地没主动问，一直沉默着到了家。

家门一如既往的大开着没锁，付梧面色如常地推开——屋里家徒四壁，最值钱的东西是厨房那口铁锅。极简主义已经践行到贼来了发现只能偷这栋楼的承重墙，怒而留下二百块钱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程度。

付梧一打开门就察觉到哪里不对，黑着脸烧了一锅热水，支使小孩把狗放地上去洗手。

“喝完酒有十二小时吗？”付梧问。

小孩懵懂的看着他，眼睛里是化不开的黑，点点头。

“睡一觉发发汗吧，不退烧就带你去医院。”付梧把滚水倒进陶瓷碗，放在小孩面前的桌子上，示意他赶紧喝。

这小孩本来一动不敢动，得了付梧的命令，一口气喝了比头还大的一碗水，看得付梧心惊。

“喝完就去睡。”小孩放下杯子，付梧伸手一指最里面那间房——原本是付沉山的卧室，现在被他无偿征用。

小孩低着头，极小声地说了声谢谢，接着把端起来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连位置都未偏离分毫。

怎么这么紧张，付梧心里嘟囔，被自己这种大好人带回家，高兴程度应该不亚于买彩票中大奖才对啊。

下一秒，付梧听到最里面的卧室里有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伴随着小孩痛呼出声，付梧赶紧冲过去打开门，不由愣在原地——他从不开付沉山的卧室门，之前只以为会无比脏乱，没料到是这种情形。

——几十个小型矿泉水瓶扔了一地，每个瓶盖上都插着玻璃管，瓶口处裹了几圈锡纸，烧的焦黑萎缩，正散发出阵阵腐臭气。

操！付梧心里狠骂——付沉山这狗东西居然敢带这种脏东西回家！

声音的来源是小孩正把满地的瓶子竖起来整理成一排，不知是出于讨好还是什么目的。

付梧怒不可遏，上前一脚踹翻瓶子，玻璃管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付梧一把拽着小孩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走到洗手间，按在水龙头下给他冲手，开到最大的水很快溅的两人满身都是。付梧像没感觉到似的无动于衷，直到手在冷水的作用下冰冷刺骨。

付梧这才从置物架上取下洗洁精开始猛挤，兑过好几次水的洗洁精瓶挤不出什么东西，付梧连挤了几十泵，比清水稠不了多少的液体突然变得无比粘稠恶心，付梧忍无可忍，拧开瓶盖将一整瓶全倒在小孩手上，啪一声把瓶子甩在地上。另一只手抓住小孩的手死命搓，力道大到指甲很快在小孩手上翻下一块肉来。

小孩脸色惨白，想必是剧痛，但依然一声不吭，倒是付梧自己看着满池水肉眼可见地变成淡红色，这才猛地清醒过来。

“我操！”付梧叫骂一声，顿时觉得气血往头上涌，一瞬间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他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狠狠摔上房门。

房门发出一声巨响，小孩站在不存在的回声中呆了几秒，接着面无表情地把满手的血和泡沫放到水下冲干净，他似乎没有感知疼痛的能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付梧从柜子里找了套干净衣服，他的衣服款式极其简单，而且数量甚少。拿去给小孩的时候，看到这孩子已经用卫生纸把手上的血水全擦了，沾血的纸巾没扔到纸篓里，而是顺着马桶冲走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