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粟又恢复了百无聊赖的模样,“稍有不慎,你只能留下来陪我们。”
一个天女小声说,“这也不错。”
棋年横了她一眼。
元黎的自我介绍骤然被打断。
她对棋年点点头,很是理解对方的考量。
天女久居画中,受到金甲神的压制,除了金粟这种“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刺头,其余人几乎都把小心谨慎刻入骨血,成为行事的最高准则。
金粟说的确实不错,在元黎看来,甚至还颇为保守。
别说稍有不慎,但凡计划中出现半个错漏,她们等来的绝不会是新生,而且更加苦痛的未来。
连平云也不出来活跃氛围了,书房中的气氛越发沉闷。
元黎顺着天女们的话思索片刻,问,“有了武器,就能助你们战胜金甲吗?”
答话的仍是棋年。
她没有在沮丧中沉溺,迅速分析道,“金甲神最大的倚仗就是他的金甲和铁链,若无这些,他也不过是一个皮糙肉厚的蛮汉。”
棋年随即又补充一句,“即便我们做局能打过他,他脚上有云靴,在山间来去自如。万一躲起来,或者逃到寺庙求援,绝不是好事。”
元黎想了想,开始掏兜。
好半天,从压箱底的地方拿出来一支笔。这是她打画皮鬼掉落,又从府衙那边薅过来的战利品。
元黎把地图卷起来,换上新的纸张,被阿白用一爪镇住。
她对天女们说,“不介意的话,让我试一试?”
天女都围过来,这回泼冷水的倒不是棋年。
金粟蜷在躺椅上,叹了口气。
“老和尚尚需在外界作画,添个把人得耗上大半月。若是你的精力能画出东西,我便是叫你祖宗都行。”
“我的画技,不是很好。”元黎打了个招呼,但想起棋年的地图,自觉没有差到天边去,“也没有很坏。”
她手起笔落,在纸上画了一把青龙偃月刀。
天女和小倩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桌案,阿白退了两步,害怕自己影响这张纸变成实物。
大伙儿等待了半刻钟,无事发生,火急火燎的心境冷却下来。
书案上的纸被捋得平平的。
众人虽然失落,却还是目露期盼地转向元黎,企图她真能发明出什么物件。
只见这个穿着婢子服饰的道士,大大咧咧举着笔,双目无神似是沉思,口中却念念有词。
“这不科学,为什么呢……”
“噢!”她猛地跳起来,手肘一划拉,撞上了桌角,顿时龇牙咧嘴。
元黎呼着痛,问周围一群姐姐妹妹。
“能给我个首饰吗,或者什么随身的物件儿?”
平云不知她要做什么,把颈上的璎珞褪下来。
老和尚创造她们的时候,许多珍宝配件,都是照各种梵天画像上来的。越是华贵越好,越是闪耀越好,纵然后续林林总总单独添过一些衣衫首饰,总是不如。
诚然,老和尚确实给了她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做一个天女,只要在上界随心所欲地游弋,日日开场筵席,维持住这仙境的体面。
可时日越久,平云的感觉远不如最初那般轻松。
她有了情绪。
看见金甲神抓人,她会恐惧,会愤怒,同样是拈着花瓣,有喜有忧,甚至还会同金粟一样,觉得世间万物,不过尔尔。
平云开始想要“知道”,想要“了解”。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心念不平的下界人为何就是犯了错,书中的女郎们平日里都在干什么……
她忽然明白,自己的想法如果暴露在老和尚和金甲神眼中,恐怕也是个背离佛法,亟待改造之人了。
平云毫不心疼,随手将这红宝石珍珠璎珞放在桌上。
元黎拿着笔,左右打量了璎珞一番,开始对着空气涂涂改改。
平云从复杂中回过神来,目光在姐妹们脸上扫荡一圈。所幸,大伙儿都如她一般,流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
道士的脸几近贴上璎珞。
书房门窗紧闭,棋年给屋内点了灯,道士便在这昏黄的灯下工作。
平云说不出她像什么。
也许像个金匠,也许像个绣娘。总之,她一定不像个画师。
但事实摆在眼前,道士紧握毫锥笔,手都没有抖动一下,对着璎珞雕琢半天,像是戏台上的表演。
璎珞中央的红宝石荡了一荡,表面碎开,顷刻间又合上,恢复了圆润。
元黎放下笔,用手碰了碰这枚宝石。
圆环状的璎珞化成了一圈软剑,剑锋如新雪,映照着众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