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大福耳聪目明,立即站起身来,冲着他脚下嚷道,“快别咬我裤脚了,瞧,这儿来了个药师!”
邝药师凑近,发现一只灰狼藏匿草中。它叼着毛大福的裤脚,既不咬人,也不让他离开。
它身边是另一只灰狼,躺在半个破漏簸箕里,簸箕后是一条长长的痕迹,显然是被拖行至此处的。
邝药师没走两步,只觉得腿上一紧,灰狼已经咬上了他的长靿靴。
毛大福松了口气,大笑着安抚邝药师,“药师莫慌,这狼不咬人哩!”
……他知晓灰狼不咬人,但被叼着,是怎么个事呢。
邝药师总算捋清了当下的情况,把随身药箱里的清创工具拿出来,给生病的灰狼医治。
这只灰狼额上生了脓疮,创口附近发白,看着已有一段时间,若不是遇上他这个医者,还真不知会如何。
邝药师决定先和灰狼说说道理。
“虽然都是疮口,但动物我确是没有治过,只能先按人的法子,把疮口清理干净,敷药几日,过后再看。”
躺着地上的灰狼几近昏迷。另一只灰狼听懂一知半解,它没不会说话,也思考不了那么多,反正都不妨碍它点头。
邝药师见患者家属了解了医病流程,半点不拖拉,向毛大福借了个火。
把刀淬火后,邝药师让毛大福帮忙按住生疮的灰狼,帮它刮去额头腐肉。
毛大福蹲在一旁絮絮叨叨。
“这狼跟劫道大汉似的,嘭的一声从天而降,拦在路当中。他不抢俺的,反倒给俺钱哩。
“俺自知没那本事,与他争辩,俺不会医术,顶多听您的话种了几根草,全然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叼着俺没用啊!”
毛大福长舒一口气,“可见俺没这财运,小畜生还咬坏俺的裈袴,这可是俺新做的。”
灰狼似乎听出来毛大福在指责它,对着他呲了呲嘴,亮出一口好牙。
毛大福本就是个猎户,又跟它纠缠良久,这会儿根本不惧。
他指着灰狼骂骂咧咧,“忘恩负义!”
灰狼瞥一眼同伴,邝药师清完创,正在给生疮的灰狼敷上药粉。它自知理亏,低下头假装舔毛。
邝药师越治越顺手,摸着灰狼短短的硬茬,不由想起了火场那夜的胡阿誉。狐狸崽的鬃毛不知是什么手感。
若再有机会,他说不定不会顾及街坊的议论,先将阿誉带回医馆。
邝药师甩甩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把手中的病患包扎好。
邝药师把半瓶药粉放在灰狼的簸箕里,嘱咐道,“瓶子里是药粉,一天一次。若是患处出血,当即再敷一次。”
灰狼歪着头,叼起小药瓶,找不着它的开口。
邝药师拔出瓶塞,又把它塞回去,给灰狼作出示范。
灰狼颇灵性地点头,把药瓶塞进同伴的皮毛中,叼着簸箕拖家带口地走了。
毛大福挠挠头,把地上的包裹捡起来,喜气洋洋道,“药师,您的诊费。”
邝药师拎起一枚金器,发现做工很是细致,断然不是普通人漏在路边的。
他皱了皱眉头,同毛大福分析起其中的可疑之处。
“遗漏了这般贵重之物,失主必定心急如焚,说不定还报了官。”
邝药师言谈向来实在,他道,“若我们私自售卖,失德事小,要是摊上一门官司,那才叫得不偿失。”
毛大福捧着金器,也不喜了,只觉得金玉烫手,恨不得将它扔掉。
他无措地看向邝药师。
邝药师虽把事态往严重的方向想,到底也没这么紧张,还惦记着他的正事。
“上回那香草收获没有?正好让我带回去。”
邝药师粗略定下计划,“你同我去一趟,我们先把这金器交送府衙,待此事事了,顺道将冬日的账目结清。”
毛大福点头,他没甚谋略,自然是按邝药师说的去做。
二人背着一篓子药材,提着金器包裹,行至府衙门口。
府衙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跟着不少仆从,训练有素在外恭候。
毛大福头一回来府衙,看到此处如此多人,不禁有些瑟缩。
邝药师见着阵仗,同样直犯嘀咕。
不知什么人家来办事报官,府衙门前,排场甚大。
瞧那打头的管事,紧锁眉头,面容严肃。看见他人却不避让,反倒双目如电般照过来,企图将每个路人都打量仔细。
邝药师尽管心无畏惧,也不想与之对上,绕到一旁与门前的胥吏低语。
他刚说了半句话,毛大福刚把包裹打开,那一头的蔡管事大跨步上前,快速夺过包裹中的金器。
“好哇,主家正要报官,便遇上你们这两贼子。”
蔡管事大喝一声,眉毛倒竖,怒目圆睁,“这二人有杀人越货之嫌疑,还不速速将其扣拿起来!”
毛大福手一颤,镶金鎏银的花冠跌落下来,在府衙门口转了两圈,咕噜噜滚到台阶下面。
毛大福张了张口,最终说不出什么,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