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谋算一会儿,不敢自专,“那我能卖冰吗?能卖方子吗?”
元黎提醒他:“很快便会被人仿了去,还是献给两位贵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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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道卿打听好了,实验结果很成功。
他耐心对那文士道:“再等一会。”
众人便注视着场中。
先是微小的泡沫泛起来,少时水面发出细碎的响声,瓷盆边缘冒起了淡淡的白烟。
白烟并不阻挡视线,是以文士很快看见,清水表面浮起一层透明的晶体。
他豁然起身,出席凑近观看。
罗道卿拦了拦,“别挨得过近,当心水溅出来。”
文士对着光,换了个方向,小心观察,生怕惊扰了这一幕。“这是什么?当为今日奇观!”
罗道卿拿着仆从准备的竹筷,夹起薄薄的一片,轻声答道,“先生,这是一块冰啊。”
众人不等仆从举着瓷盆巡场一圈,自发下来在近处观察。
裴相公原以为小友们要献的是食方。
他吃过不少酥山,浇柘汁蜂蜜的,和时令果子混子一块儿的,也不乏那酸溜溜的。小食嘛,就得要多多尝试,才能吃到新花样。
裴相公来了兴趣,颇为期待。
但他如何没能想到,这两人在此处堂而皇之制冰!
不过裴相公冥思片刻,很容易就自洽了。
自古道士们兼做求丹访仙之事,炼丹炼出新东西屡见不鲜,只不过大多用处不大,总是在长生之道的圈子里打转。难怪这小友要说修道是“察万物之理”。
裴相公问出众人的心声:“小友,这个方子,理从何来?”
元黎举起一小块碎冰,极简地陈述道:“硝石,性质吸热,遇水结冰。”
在场诸人莫不好奇。
就算卢太守和裴公在此,这必不是他们能参与的生意。但经此一番,回家私下里储备也好,跟儿郎们玩一手戏法也罢,哪怕说出去吹牛,也是一桩轶事。
元黎正色道:“这方子是罗道友试制的,其中比例、原材料配法,他已写了方子交与园中管事。”
罗道卿在一旁颔首。
卢太守与裴相公笑对一眼,朝着门口跟来的亲信小徐挤眼睛。
小徐……小徐想抬头望天。
仆从们收了条案和瓷盆离去。
文士们进言,今日之事,足以提笔行文,大作一篇。
裴相公笑道:“莫急莫急,小友们出了力,然我也有一奇观。”
“是何奇观?”
“赏花,赏花。”
那文士逗趣道:“我数年前得知裴公府上有一昙花,可见不是给我们赏的。”
裴相公园子里栽了几株优昙,对月开放,时间甚短,只有宿在园内才能得以一见。
“浇花台还不够你赏的。”裴相公笑骂他,“宽心,白日也有。”
裴相公说着便起身,招呼着众人往园内去。
行过一畦苗圃,又穿过一袭竹林,来到水岸边。
这块大池是裴相公着人,从远去引水而下得来。环绕半个园子,由进门起,到最深处的藏书楼,都能赏玩到水色。
说是片小湖也不为过。
湖中心有处小岛。
原本同岸边是连着的一片,奈何裴相公想要个湖心岛。
在其中种几根翠竹,置上一把交椅,闻着水声轻风,不论钓鱼或是午憩,怎么着都算不错。
于是他就派人把周围的堤岸挖走,剩下四面水域,乘扁舟方能抵达。
这是裴相公退休养老计划里的一环。
比起建屋修房,租赁田地,推拒应酬和访客……这一环很小。
小到只需要集结自己人,抄起铁锹连挖半日,再将岛上的树木移植下来,竹林栽上去。多简易,多完备!
工程太小,大伙儿便慢悠悠地做。
修屋子期间得空了,先把岛挖出来。
待到再过几月,要移树的当口,管家忽然发现,岛上的杏树不开花了。
正是春风时节,管花木的匠人来看过,许是周遭环境变了,颇有些水土不服。管家想了想,所幸此事不急,那就先放着吧,过段时日等竹林弄好再管它。
于是又等了好些时日,一等就等到了七月。
岛上旁的花木都挪走了,就剩一棵杏树孤零零的。
令人面露异色。
裴相公率众人行至池畔。
他由管家扶着,站在一块大石上,手臂一指湖心岛。
“诸位请看,这便是老朽说的奇观。”
众人随之看去。
夹岸都是率直的松竹柏。满目苍翠中,唯湖心一株杏树,开了满树白花。
它映在水面,于碧空的反衬下,犹如一团雪色的云。
元黎与裴真人同行,元天霸和罗道卿落在后头。
岸上密植竹子,很是阴凉。可就算此处再凉爽,不是大棚工艺,没见气候异常,不至于让植物反季开花结果。
元黎两人都没见过,围着岸边转了好几圈,啧啧称奇。
管家笑着解释,“二月里还以为它枯了,本想移走,谁知又活了,开得还这样好。”
裴相公脸上也顽童般浮现出得色,“如何?”
实在稀奇得很,众人不吝称赞。
裴相公大手一挥,招呼客人:“走,回去吃酥山去。”